冯生潸然泪下:“十四娘,直至今日,我才明白你说的话。我确实是一个轻薄的人,实在是不能耽误你的终生……”
发榜之后,在诬陷事件之前的酒宴上,冯生凭着醉意,大声指责楚公子不是凭借着文章考了第一。虽然楚公子也承认,他只是文章开头略胜一筹,但冯生这样当众大吵大闹,让他很没面子。
也许自那时起,楚公子便记恨在心了。
十四娘垂眸,也不去指责他,只是道:“你如今知道就好了。你放心,我和观主会救你出去的。”
她转身走出了大牢,寒光和明素正在外面等着她。
她们土遁到了城外,低声交谈冯生的事情。明素听了后,道:“既然那个丫鬟是冤死的,那么我们找她来,岂不是就有了鬼证?”
寒光道:“那恐怕还要找薛郡君了……我不认得这里的城隍,不好办事,但这一带的鬼狐,都归她的夫君五都巡环使役使。”
“我不去找她!”十四娘带着怒气道:“她若是有心,就不会坐视不管了。我宁愿去京都告御状,也不去求那个老鬼!”
“行吧。”寒光收起了冯生的状纸,她也实在是不愿看到薛郡君的那张老脸。她淡淡道:“咱们走。”
……
到了京都,寒光先去找燕赤霞。
自从燕赤霞中举以后,他就到了京都读书,和她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寒光按照信中所说的地址,找到了燕赤霞借宿的那座寺庙。
寺庙位于城西的一个极其偏僻的地方,看起来多年失修,牌匾上的字迹都模糊了。寺庙里的屋舍狭窄,寒光走到大殿前,站在银杏树下喊了一声:“燕兄在吗?有人吗?”
叫了一久,才有一个老和尚走了出来,他穿着洗得褪色的黄色僧衣,胡须都白了。他合掌道:“施主来寻找燕施主?不巧,他这会出去了。”
“那要多久才能回来?”寒光问。
“不好说,施主可留下一张字条给他。”
寒光便问老和尚借了纸和笔,看了看四周也没有能铺纸的地方,于是将纸按在大殿外的石壁上,提笔写字。她余光瞥见,这座大殿里供奉的竟然不是佛像,而是手足像鸟爪子一样的和尚。
明素见她疑惑地望向大殿,笑了笑,低声道:“观主,这位是志公禅师呢。”她出自官宦之家,自小就游览过诸多名寺,因此认得。
难怪这里的香火不旺,寒光很少见到有佛寺不供奉佛祖,只供奉禅师的。她又瞄了一眼,那西边的墙壁上的壁画栩栩如生,倒是好看得紧。
她没有再问什么,提笔一气呵成,放在手上吹干墨迹。寺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来了两个年轻的书生。
老和尚带他们游览寺院,寒光将纸叠好,也顺带着听了一听。在大殿中,老和尚讲了一些志公禅师的事迹,说他虽是南朝的高僧,却也是一位降妖除魔,能够预知未来的神僧。
志公禅师的神像很有趣,他握住一只禅杖,上面还系着一面芭蕉扇。老和尚又带领众人去欣赏壁画,西边壁画上是神魔乱舞,而东面的壁画上,则画了很多散花的天女。
寺院虽然破旧,可这些壁画却崭新如初,油彩鲜艳,人物栩栩如生。寒光静静欣赏壁画,忽听耳边有人慌张道:“朱兄?你去哪里了?”
紧接着又是十四娘焦急的声音:“观主,明素,你们去哪了?”
她听得到这两句话,皱了皱眉,有些糊涂,却没有多想。寒光只身立于云雾当中,看红云如山,一束束金色的阳光穿破云层,一切如梦似幻,美轮美奂。
忽然狂风大作,霞光消散,天地间变得一片漆黑。无数道天雷从空中劈下,其中一道落在了她的身上,寒光骤然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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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素站在街头,有些茫然。
她刚刚迷迷糊糊地穿过了一片白茫茫的空地,忽听耳边人声嘈杂,再一看,已处于闹市当中。她有些迷惑,看街道两旁买糖人的,看杂耍的行人络绎不绝,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所有人都其乐融融。
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好像是在金陵。
明素还在发愣,忽然脚底一空,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她回过头去,看到一张熟悉的、布满皱纹的老脸,好像是刘妈妈。
不对,她怎么能被刘妈妈抱起来呢?
刘妈妈不仅将她抱起来,还伸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浑身都松了下来:“哎,大小姐,一时没看到你,就到处乱跑。若是跑丢了,让我如何跟老爷太太交代啊!”
什么老爷太太?不对,刘妈妈不是早就死了吗?
明素被她抱着往前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小手小脚,像是个孩子。她惊讶地挣扎着,却没有太多力气挣脱刘妈妈的怀抱。
“别闹,大小姐,这就要到家了。”
刘妈妈一路哄着她,将她抱进了一座高宅大院,看着也很眼熟。年轻很多的母亲接过她,对坐在一旁的父亲笑道:“老爷刚刚说什么?要给咱们的明素请个师傅?”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