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睡了一觉,傍晚六点多醒来还是要见方婉,又被梁耀离糊弄过去。
晚上照旧留下来陪护一晚,外婆没有办法正常进食,梁耀离等专业的护工喂完饭又坐回去。
外婆拉着他的手没有条理地问一些有的没的,外婆吐字很慢,发音也含糊,问他大学生活怎么样,问婉婉有没有在家发脾气,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
梁耀离认真地听,耐心地一字一句回答。
夜深了,外婆说着说着话睡着了,满头银丝下皱纹遍布的脸很平静,呼吸很轻。
梁耀离抽出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疲惫地揉了揉太阳xue,起身去隔间的盥洗室简单冲了个澡。
洗漱完回到病房的陪护床上闭眼躺下,却没有丝毫睡意。
睁开眼看着窗外月上树梢,零碎的星光点映下来,迎着疗养院外彻夜通明的路灯,亮得有些晃眼。
梁耀离眼中冷光闪了闪,起身下床将窗帘拉实。
深吸一口气,还是不够。梁耀离返身摸到手机打开电筒,从茶几上拿上烟盒打火机,悄悄打开房门走到走廊尽头。
白色烟雾下,梁耀离的眼里盛满了无边Yin影,烟头燃尽,他颓然地笑了笑,又点上一根。
八年前,梁耀离在本市一所重点高校读大二。
那天和往常一样,上完课预备开车回家看方婉。她两个月前发现结婚二十四年的好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生的两个女儿都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
梁宗烨出轨多年被发现后坦然承认,让方婉无可奈何。
之后方婉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时而暴躁时而大哭大叫,梁宗烨对此漠不关心,在方婉又一次情绪失控拿刀划伤了他之后,就搬离了别墅。
梁耀离痛恨父亲的无耻行为,年轻时除了一张脸身无长物,娶了迷恋他的家大业大的方婉,靠着老丈人的庇护才得以把公司越开越大。后面外公过世,梁宗烨手握万宏集团可观的股份,待等到能脱离掌控时,便露出狠绝毒辣的一面。
然而,晚上七点多钟,还差半小时路程才能到家的梁耀离,却接到市医院交警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梁耀离,你的母亲方婉失控驾驶出了车祸,经抢救无效死亡。”
后面交警陆陆续续又说了些什么梁耀离没有听清,颤着手将电话挂断,手抖得握不住方向盘,梁耀离咬着牙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指节攥得发白,深呼吸几口调转车头向市医院开去。
停好车梁耀离狂奔向医院大楼,抢救室门外除了三个交警没有别人,迎着交警严肃的目光,他失神地走上前去。
“暂时没能联系到你父亲。”交警向他解释。
梁耀离脱力地蹲到地上,额头青筋凸起,缓了几十秒红着眼又站起身,沙着嗓子询问情况。
从交警口中得知,方婉傍晚五点多钟从别墅驾驶保时捷出门,开出去一段距离,在主干道上接了个电话后,忽然情绪失控将刹车踩成油门加速撞上对面正常驾驶的一辆大众。
对面车内驾驶座的父亲当场身亡,后座的母亲最后一刻护住孩子受了重伤,小孩撞到头部,目前小孩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还在观察,母亲还在抢救。
梁耀离跟着交警去停尸房看了方婉和无辜死去的男人的遗体,只看一眼,梁耀离就绷不住蹲下大哭。
他痛恨,恨梁宗烨,也恨方婉。对面的家庭何其无辜,就这样破碎。
梁宗烨赶过来时,医生和护士从那位母亲的抢救室内走出来,很遗憾的宣布她抢救无效死亡。
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小孩就是陶谦雨,那时只有十二岁,此刻正安静地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巴掌大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头部受了重伤,医生说他可能醒来后会忘记一切,可能会忘掉一部分,可能会变傻,也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
梁耀离要求梁宗烨将陶谦雨送到国外接受最好的治疗,梁宗烨答应了。
陶谦雨一家三口在z市并无亲人,交警只联系到在隔壁市的姑妈,对方一听到剩下一个十多岁的小孩,连忙说已经多年未联系不熟,仓促挂断电话。
梁耀离办了休学,陪同陶谦雨一起到了国外治疗。
一个月后,陶谦雨醒了过来,睁开眼好半天才适应了病房内明亮的光线。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他虚弱地开口问:“你——是——谁?”
梁耀离正撑着额头愣神,闻言猛地抬起头,匆忙叫来医生。
医生插上仪器设备,Jing细地检查了一番后告诉梁耀离,陶谦雨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并且大脑因为之前受到过刺激,以后反应会比较迟钝。
梁耀离问:“会好吗?”
医生犹豫地开口:“记忆会很难恢复,但是也不一定。”
“我是说,傻了,会好吗?”
医生愣了一下,回答说:“不是变傻,他不傻,只是在情感方面的接受度会比正常人慢一些。”
梁耀离沉着脸点点头。
回到病房内,陶谦雨从雪白的被褥间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