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杞过得快乐,那这样的生活就是适合他的。
而自己呢?
周诩看着人群打闹说笑,这些人里做什么的都有:开面馆的,送外卖的,当老师的,在足浴店给人按脚的,在酒吧和停车场给人看门的。
他们叼着烟,拿着球杆,随着不同颜色的球进洞,或发出嘲弄或雀跃鼓掌。
烟味、酒味混杂,小小的空间里空气不算太好,是周诩以前不会来的地方。
但这里却让人感到放松。没人在意你,也没人会找着由头的来联系工作,建立人脉。他们聊着生活琐事,谁家孩子不省心,谁家老婆脾气不好,谁戒烟失败了,谁最近脂肪肝……
周诩琢磨了半天,明白了,这里没有那种竞争感和无时无刻不在被催促着向前的焦虑。
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周诩想:自己快三十岁弄丢了工作,倒也没什么资格来评价别人的生活。
他自己决定离开那座城市,离开以前的圈子,可以说以后又要重头开始。快三十岁了换跑道,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太愚蠢。
“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阮杞还是那句话,“放松点,不着急。”
周诩下午也跟着学了一会儿台球,他斯文有礼,反倒让其他人都不敢乱来。阮杞好几次笑他绷得跟个学校老师似的,还捏着他肩膀让他放松。
但是阮杞手下越捏,他越是放松不了。
打球时,他俯身看球,阮杞站他身后给他纠正动作,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周诩只要转过手掌就能同人十指相扣——实在是有点太暧昧了。
但转眼去看阮杞,他又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理所当然地像是个纯直男。
这种情况恐怕就是传说中的:谁先尴尬谁先输吧?
周诩也不知是跟谁较劲,阮杞越碰他,他便也跟着挨上去,一脸正直的模样,还拿腿蹭过阮杞的,让对方往边上让让。
阮杞无声地挑起眉,往下看了眼,他们一个穿着西装裤,一个牛仔裤,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旁边挨着鞋带绑得松散的运动鞋,看上去格格不入,却让人有种莫名想将对方一身伪装剥下来的冲动。
球进洞时,众人鼓掌,阮杞俯身在周诩耳边道:“好棒啊,老同学。”
声音轻轻痒痒的,搔过周诩耳廓,周诩转过头,差点同阮杞的鼻尖撞在一处。
两人对视,阮杞带着笑,冲他眨了眨眼,周诩抿了下唇,朝人靠了过去,一手撑在了阮杞身侧,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球杆往旁边斜斜一点,像是拿了某种武器要威胁人似的:“还有更棒的,可惜你看不到。”
阮杞:“……”
阮杞眯起眼,两人身高差不多,这么对视有一种不相上下的抗衡感,彼此都不服输,暗中波涛汹涌,表面却一个比一个正经。
“这么说就是你的不对了。”阮杞轻声道,“同学一场,大方点给我看看呗?”
“看我心情。”
“你现在心情不好?”
“还行。”
“那……”
周诩将球杆往两人之间一横,仿佛划出了一道无形的界限:“我怕吓着你。同学一场,我做不出这么不厚道的事。”
他说完就往后一退,礼貌又疏离地拉开了距离。
他将球杆放到一边,拿帕子出来擦了擦手——掌心微微汗shi了,也不知是空调房里热的,还是被阮杞撩的。
一行人闹到傍晚,喝多的被其他人扛回去,没喝多的也被电话催回去团年了。
赵知昕终于要关门了,拉下卷帘门的时候还道:“过年在家其实挺无聊的,尤其很多回来的年轻人,在家不是被催婚就是被催生,倒不如出来躲清静。我明天中午就开始营业,你们要是没事干,随时过来玩。”
周诩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称他为劳模。
在这座缓慢的城市里,可能也只有赵知昕竟有自己割自己、自己卷自己的觉悟了吧。
阮杞又和周诩同路,他家在下城,按理说两人其实并不顺路。
周诩也没多问,到山下时,阮杞突然道:“不是说你那儿还有蛋糕吗?我可以去拿吗?”
周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改天吧。”
“出尔反尔?”
“放冰箱久了不好吃,改天给你做新的。”
“给老赵的就没问题?”
“嗯。”
阮杞盯了男人一会儿,笑了,他双手揣兜倒退着走了几步:“行吧,改天见。”
“改天见。”
“新年快乐。”
“你也是。”
第16章 秘密(六)
阮杞在山下的超市里买了条烟,老爸只抽这家卖得烟——主要是抽得牌子太便宜了,下城好多超市都不卖这个牌子了,只山下这家老店有卖,所以他才常过来。
阮杞提着烟往下城走,半路上江边开始放烟火,远远的江面上倒映出一瞬即逝的灿烂颜色,阮杞站在路边看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