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过敏?”张婶从门里探出头,看了他一眼,哎哟一声,“这么大个小伙子,看这娇气的……”
张婶又沿着石板小路往下跑,从自家屋里翻出个口罩拿上来:“来来,戴上。我说你们这些城里的小伙子啊,看着人高马大的,体质是真弱!还不如我们这儿的小姑娘呢。什么灰尘过敏?都没听说过……”
张婶碎碎念着,把门窗打开透气。她仿佛是这儿的主人般,挨个打开房间门,指着道:“洗手间这边,那边是卧室……我记得你在这儿住过几年吧?”
“是。”周诩戴上口罩,好受了些,他将行李箱放在门后,目光扫过铺着防尘罩的家具,“这些东西都没处理?”
“没呢。”张婶拉开防尘罩一角让他看,“东西都还好,没怎么坏。只有餐桌那儿前年……应该是前年吧?被白蚁蛀了洞,桌腿可能不太行了,看你是要换新的,还是修修继续用。”
张婶这会儿又化身为了房产中介般,热情介绍情况:“水管嘛都是以前老人自己搭的,管子在后院,出水口也是他自己接的。我们是弄不懂,你看着办吧。还有厨房,用得是比较老旧的灶台了,天然气……不知道他弄没弄。你自己再看看。”
“哎。”周诩点头,“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也就偶尔过来晃一圈,没什么野生动物之类的跑进去就行了。”张婶指了指屋外,“我家就在下头,几步路的事,有问题你随时来找我。邻居嘛,要多互相帮忙。”
“好的,谢谢您。”
“我听你姑说,你是那什么名牌大学毕业的?”
“……啊。”周诩不太擅长和人唠嗑,虽然以前跟公司的项目,但他基本是闷头做事的那个。
想到擅长跟人自来熟,人脉广又会来事的前男友,周诩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低头垂眸道:“大学是不错,但专业一般。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是想说……”张婶将发丝往耳后捋了捋,笑着道,“我闺女成绩不太行,要不你帮忙辅导辅导?”
张婶一顿,又道:“收费也行,只要价格合理。咱们这小地方,好老师难找。”
周诩明白过来,反正辞职了,最近也没什么事,只等着先把年过了再说。于是他点了头:“不收费,麻烦您帮爷爷看了这么久的房子,帮这点忙是应该的。她念几年级了?”
“高二。”张婶喜笑颜开,拉了周诩的手热情道,“谢谢你了。你这边要是一时收拾不出来,去我那儿住着也行,多双筷子的事。”
“不用。”周诩眼下心情不算好,只想一个人待着静静,“我先收拾卧室,其他的慢慢来。”
“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开口,别不好意思,啊?”
“知道了,谢谢张婶。”
待张婶又叮嘱了几句离开后,周诩伸手拉了拉滑下来的口罩,在防尘罩上坐下,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谁料张婶又突然回来了,贴在灰蒙蒙的窗户上往里喊:“小周啊!忘了跟你说,林子后头的荒屋不要去啊,是危房了,容易有危险!”
周诩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扯出营业笑容:“哎,好,知道了。”
这回他站在窗前,盯着对方消失在了小路尽头,这才松了口气,拿手指轻轻在窗户上敲了一下。
‘笃’地一声,又闷又压抑,很像他现在的心情。
没Jing神收拾屋子,但人又疲惫得很,想好好洗个澡泡杯热茶喝。周诩在屋里转了一圈,烦躁得挠了挠脖颈,最后从行李箱里捡出两件换洗的衣服用口袋装了,拿了钥匙钱包手机出了门。
爷爷的老屋在江城的上城,是临山而建,屋后多树林和一些田地;江城的下城则临江而建,因为是后来城市开发扩建的部分,路宽,商场多,更显热闹。
周诩记得他念高中时,下城还只开发了一半,如今沿着石板阶梯往下走,远远地就能看到车水马龙的景象了。
山路似蛇般蜿蜒,说是山路,早已铺上了砖石,砌成了一阶阶宽大的阶梯,走起来不累,旁边还修了栏杆,挂着“请勿攀爬”的提醒牌。
半山腰上几乎都是以前自建的老房子,房子修得大,家家户户都有前院和后院,有的还修了养牲畜的棚子,污水混流在一处,为此常引发邻里间的大战。
再往山下走,就要规范多了:多是小高层,屋顶上放着蓄水箱,晾衣杆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被单,迎风吹出柔软又鲜艳的被浪。
周诩双手插兜就这么漫不经心地一路去了江边,在路边小餐馆随意吃了点东西,又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旅馆,暂且住下。
在外头散了一圈步,心头的郁闷也没消散多少。
明明算是半个老家的地方,周诩却只觉得陌生,一点归属感也没有,反倒让他感到了寂寞。快三十的人了,事业没了,感情也没了,一个人灰溜溜地逃回老家,说好听一点是休整身心,让身体等一等灵魂,说难听一点,无非就是自己没用,被人耍了还只能躲起来。
周诩站在一排烧烤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