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唐束楚以为这是委婉的拒绝,倒也松了口气。话是下意识地出口,然而他并没有承担责任的打算。也许,他对时崇丘态度的认定更多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态度。他没再提这个话题,也没看到身后时崇丘不太高兴的表情。他没意识到自己丢了个鱼饵,却忘了把钩子一起给扔进水里。徒留刚尝到一点鲜味的时崇丘在湖中打转,半天也没等到再一个鱼饵或鱼钩的来临。
“怎么会。”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们正好刚睡完一场,唐束楚慢吞吞地穿好裤子,重新挤到时崇丘身边,“在家里才算免费……”
而他们现在,因为时崇丘一时的心血来潮,跑到家附近的酒店,假装陌生人来开房,毫无必要的情趣。这次,唐束楚只在心里评价。
时崇丘没有想起,重复是表达的基础。
好奇,也不意味必须要得到答案。偶尔聊上几句,他还是没有主动问对方的更多的信息。一个未知的结果会对感情更好,时崇丘相信,他需要更多的可能性,才能用创造出的路径围构更大的区域。
再过一段时间,他才意识到这是唐束楚没看上他的证明。也是,要看上早就动手,他是亲眼见到这人怎么对边叙一见钟情,而对自己,睡了多少次都没有反应。这样的认知一出现,他的自尊和不满就将他刚浮起的一点心思淹没下去,与此同时,忽视了这种心思浮起的原因。
无论如何,他算是找到个心灵上的寄托,因此也减少了对唐束楚的需求,虽然偶尔看人湿着头发,从浴室里慢吞吞地走出,还是会有明显的反应,但他只把它归作本能,不打算发泄,总算表现出一点人类的非动物性。低头,他等待来自屏幕另一端,一个陌生男人的回复。他今天试着和人聊聊艺术。
“……你才分手多久?”
?”
放弃了唐束楚,寂寞仍然是寂寞,这样的感觉一旦产生,就很难从灵魂深处拔出。虽然不是糟糕的感受,但总归让人想寻求方式解脱。几次去酒吧无果,时崇丘放弃了这种面对面的交流,转而在虚拟的世界中找些乐子。下了个软件,发了几张不露脸的照片。很快就有人来找他,但在找他的人里他没找到个合心意的对象,反而是他主动找上了一个男人。这人的主页只有寥寥几张照片,没有脸,没有肉体,只能窥见一个背影,是个高瘦的男人。信息很少,也不怎么说话,却莫名叫时崇丘感到吸引。
他说话是越来越敢冒犯,逐渐消退那种迟钝的样子,但也越来越会装可怜——虽说不一定是装的,可能他这人的长相就让人有种想怜爱的感觉,连时崇丘也不例外,偶尔也能理解唐束楚那些前任的心态,想想还有些不爽——主要因为他自己没有什么前任罢了。有点想找个对象。抱着唐束楚的时候,时崇丘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随口和人一提,还没来得及付出什么实践,就先听怀里的唐束楚冒出一句,“你看我怎么样?”
“你想
他的工作倒也可以和艺术扯上微弱的交集,他做的是建筑工程,从巴黎谷物交易所之后,他们这样的角色就开始活跃在艺术的背后。不过和布鲁内莱斯基之前的工匠一样,他们也不会在艺术上留下多少的名字。除非哪一天他突发奇想,再一次将布鲁内莱斯基的穹顶完成。显然他不是那样的天才,虽然在唐束楚眼里是足够优秀。然而在屏幕之前,他又觉得自己像个初学者,明明话题都是自己挑起,对方却从未有接不住的时候,甚至,他比他了解得更多。没说几句,时崇丘就觉得自己过去的所学不太够用。这让他有点好奇对面的男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也许是他的合作者,他想,听着有点糟糕,但如果在那个男人身上发生,其实也还不差。
也许正是因为没有面容才给人吸引,就像文学上陌生化的处理。但时崇丘对此忽视不见,他没有犹豫地就和人搭起桥梁,建立起还不算稳定的关系,水晶宫一样的短暂,而具有明确的目的。聊了一周多的时间,他更觉得从这人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语都格外有趣。明明同样会讨论到哲学的话题,一些唐束楚和他谈过的类似的话语,但从这人口中说出的似乎就不一样。时崇丘认为自己意识到了他们的不同。这个男人是在表达,而唐束楚只是重复。
他很期待对面看到后的反应,但等了好一会也没得到回应。似乎也在意料之中,时崇丘没等来回复,反而是听见浴室的水声响起,十分钟后,围着条浴巾的唐束楚摸进了他的房间。
在此之前,他还打算享受一会这样遮住眼的关系。他早删了自己的照片,在尝试接触这个男人之前,天真地希望他们的关系更纯粹一点。而这样反倒叫对方有点想知道他的情况,搭建起亲密关系的第一步,还是那种东西,好奇心。“能看你照片吗?”他们会聊一些不知所云的话题,也会落回真实的生活中去。时崇丘不意外对方的请求,只是在纠结要给人发什么样的过去。不想太过露骨,也不想达不到勾引的目的——他确实挺喜欢对方的,明明只认识很短的第一段时间,但他想,也许是像唐束楚对边叙一样的感觉。挑挑拣拣,他总算选好,给人发了几张自己穿着西装的照片,夹杂一张打球时抓拍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