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将老大夫送到门口, 反手将院门关严实, 回到明间女人正在发呆,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柔弱娇嫩的女人, 见到女人眉宇间是有挣扎, 故意问道:“夫人是不想留下腹中孩子?”
没有预兆地接受未央的提问,杜浮亭只能沉默以对, 因为她不确定该不该留下腹中的孩子。
杜浮亭把手放在小腹上摩挲,方才她都没露出欣喜的神色, 反而老大夫似乎很高兴她竟然能怀孕,毕竟按照以前身体情况, 她是极难受孕。
不过当时大夫都道她只能活到十六, 于是她能不能有孩子,已经不是重要的事, 给她看病的大夫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她性命活下去。
她喝了这么多年的药, 此前又是落水染上风寒,如今她还能有这个孩子,大概真的是老天开恩垂怜。
老大夫刚刚还嘱咐了许多,叫她多小心注意的地方, 还说是如今腹中的孩子都尚未成型,得两个月才有心跳,三四个月小腹会隆起,五个月腹中孩子会开始踢母亲,有顽皮的会老是闹不停,直到母亲十月生产,婴儿呱呱坠地。
这个孩子注定从出生就没有父亲,而杜浮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母亲,独自把孩子抚养成人,更何况若是要生下孩子,她将近一年的时间都得留在京城,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她被人发现的风险越大。
直到夜深杜浮亭都在思考这件事,未央暂时留在她身边,照料着她饮食起居。
未央见她总是愣神拿不定主意,有些懊悔当时就不该问这位贵妃娘娘,要不要把孩子留下,她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做。
杜浮亭原以为自己出宫会好过些,不用再受宫里的压抑。可结果就是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眠,她不知道的是,有人陷入梦里不愿清醒。
乾清宫,崇德帝寝宫。
下午帝王吐血昏厥直到深夜,就一直没有醒,殿内的人都不由得焦灼,紧张的气氛弥漫在乾清宫内。
苏全福坚持守着帝王,亲眼见到帝王昏睡期间唇角微勾,又不见清醒的迹象,简直是坐立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按照崔太医的吩咐,在崇德帝耳边喊他:“皇上,您快醒醒啊!”
醒?
不要醒。
从刚入安乐院,十七岁的少年面上就一直含笑。
他生得俊朗挺拔,眉目温润而透彻,身着纯蓝色锦缎长衫,腰束玉带,上头别着枚同色的玉佩,脚上蹬着双革靴。
“阿笙!”娇俏而弱气的嗓音响起,坐在窗柩前的姑娘见到陆笙的瞬间,眼睛就像耀眼的星星,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手抬得高高地挥手。
待他入了书房,那姑娘伸手就要将陆笙拉到她身边坐在,只是陆笙顾忌礼节,没依着她,而是坐得离稍远了些。
那姑娘不满地睨了他眼,双手放在小几上撑着下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这回阿笙给我带了什么?”
陆笙将新寻的话本放到小几上。
书房内满屋子的书,将近大半是陆笙想法子淘的,其中不仅有经济庶务的书,还有医学孤本,和各种奇志怪谈。
“阿笙真好。”那姑娘笑意盈盈地接过话本,这作者写的小说新奇又大胆,每回出新本子,不到半刻钟就一扫而空,可是陆笙总能第一时间拿到最新的。“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有好福气,能得这般好的阿笙。”
见小姑娘自心内欢喜,陆笙眼唇角扬了扬,温声道了句:“没有别人。”
那姑娘闻言动作顿了下,捏着书角手不太自然,好端端的书叫她拧巴了,可她下句却道:“要不然,咱们婚事就此作罢吧。”
她眼底还能瞧见笑意,只是说的话让人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陆笙眼里不可置信,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退婚呀。”明知道少年气着了,姑娘依旧重复着刚刚到话。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绕是他在杜浮亭面前温润如谦谦君子,可到底是年轻气盛,猛地一下站起,带动几案上的茶盏都在乱动。
“我不同意。”陆笙对她说的退婚气得半死,刚要了他的话本,结果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但偏生对她又提不起责问,只能置气似的扭过头不搭理。
那姑娘见自己把人惹急了,张了张嘴想哄他,可想到自家妹妹说的话,她的身子确实不能一直陪着他,终有分别的那日,与其日后忍受别离之苦,还不如现在断得干净。
她跟着站起身,知人正在气头,非得凑到人家身侧,端着小脸很是认真地同少年说着:“反正没人看好这桩婚事,我的身子也撑不了那么久的。”
她说长句容易气短,只能暂且停下,可却并未因此止住话头。
“若你觉得是我先提出的退婚,现在你吃亏了,那就让陆叔叔同我爹退婚,我爹那边我去劝。爹爹疼我,以我的身子状况,他不会不同意。再不然……陆家与杜家的婚事,其实杜二小姐也是可的。”
“我不同意,你听见了没?我说了我不同意!”那姑娘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