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平常的一句话,崇德帝的情绪都掩盖在他的皮囊下,不被任何人所知晓。更加没人能知道他在昏迷前后的所有经历,就是连他记忆已经恢复,都没有人知道。
苏全福顶着众人的压力,在鸦雀无声之下开口:“贵妃娘娘已经殁了。”他的话音未落,便觑向帝王脸色,只见崇德帝面无血色,崔老太医赶紧上前候着,帝王现在气息极不稳定,他怕帝王又是气急攻心吐血。
“尸骨呢?”
“红珠亲手替贵妃娘娘收敛尸骨。”等到大火扑灭已经是天光大亮,红珠疯了似的扑进废墟里,徒手挖着贵妃尸骨,不肯任何人靠近那里,说着贵妃生前最爱容色,见不得别人瞧见她枯骨。
苏全福听到此事,赶紧让人阻止宫人清理废墟,红珠既然言明贵妃不喜人见到她死后难看的模样,那就谁都不看,免得让杜贵妃死后都不安宁。苏全福敢做这决定,也是因为亲眼看着帝王,在见到贵妃身死火海而吐血昏迷,这些事帝王应该会纵容。
可是崇德帝还是问了句:“尸骨呢?”
崇德帝不在乎谁收敛的尸骨,在意的是如今杜浮亭在哪,张玉芝见苏全福愣住,手肘杵了下他,旋即回禀道:“奴才这就让人将红珠请来。”
椒房殿内确实是有具尸体的,谢玉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各方面都谨慎小心,他早已从乱葬岗,找到具体型身材与杜浮亭相似的尸体,做成烧焦的干尸,放到椒房殿。
那具女尸上还戴了只杜浮亭日常佩戴的手镯,加上那么多人亲眼所杜浮亭烧死,几乎不会有人怀疑她还活着。
张玉芝亲自领人找到红珠,让她交出贵妃尸骨,他要将其带回乾清宫交给帝王。
红珠彼时浑身狼狈不堪,有泥土与黑色灰烬沾满身上,她双眼哭得通红,正跪坐在椒房殿门口的红梅树下,神情似有呆滞,她手指缝里都是泥巴,可是她并没有清理的意思。
听到粗噶的声音,她抬头扫过张玉芝的脸,随后低头淡淡地道:“姑娘最喜这株梅树,她的尸骨已经埋在这株梅树下,你们难不成还要挖出来?”眼泪砸到地上,她就是在赌他们不敢,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碰她家姑娘。
张玉芝顷刻间没了话说,红珠收敛贵妃尸骨是想葬了贵妃,不是,是她已经把贵妃葬了,再掘出来岂不是挖了贵妃的坟?
他就应该让苏全福管,他不该揽下这件事,帝王的心思难测,崇德帝心里到底如何想的,谁也不知道,张玉芝不敢擅自动手掘了贵妃尸骨,只能空手而归。
红珠看着张玉芝离去的背影,她酝酿良久,终于开口道:“我要见皇上一面,有东西要交给皇上,还望公公通禀一声。”
张玉芝如愿将她的请求带到,当然也把红珠已经将杜浮亭尸骨,埋在椒房殿外那株冬梅下的事,如实告知帝王。
冷峻自傲的帝王面容出现裂痕,他的指尖不自觉轻轻颤抖,狠狠闭上眼睛,似乎是在用力克制自己,只有将情绪深深压下,再不见天日,才能不叫他发疯。
可有些东西哪里是那么容易克制的,凡事都知道度,能任何时候保持冷静,那是神仙,不是人。
“你叫她下午到麒麟殿见朕。”崇德帝原是想身子恢复些,处理朝政后再见红珠,故而选择了麒麟殿,也叫他好生平复心情。
恭敦老亲王有句话说的对,他是肩负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帝王,不是望族世家子弟,或是平凡的贩夫走卒,能感情用事为谁殉情而死。这一刻崇德帝似乎是蜕变而成真正的帝王,也恍惚间明白为何皇帝是孤家寡人。
可是在此之前,齐嬷嬷却先于红珠一步见到帝王。
她将杜浮亭当时亲手交给她的信,呈递到帝王面前,那里面写的所有都是如何安排椒房殿宫人去向,都是有关于别的话,从未有只言片语提到他,或者她自己。
杜浮亭似乎笃定只要她死,他就能答应她提出的所有条件,论了解帝王,恐怕杜浮亭无出其右,崇德帝将信扫完:“她还留有何话?”
齐嬷嬷神色正了正,心里觉得那句话方才此刻,简直残忍至极,可在帝王询问的目光下,她还是同崇德帝屈膝行礼,道:“杜氏往后再也不叨扰。”齐嬷嬷模仿着当时杜浮亭说话的语气与举动,她那时是怀着这辈子都不再相见的心思,松快而又解脱般说的这句话。
意识到这点都崇德帝喉咙里又是涌出一股铁锈味,他用舌尖死死抵住上颚,强压下那股味道,才没有叫自己吐血。
他满脸倦意地抬了抬手,此时的他并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让旁人见到他脆弱的一面。
齐嬷嬷悄无声息地退离,到了殿外正好撞见苏全福,低声询问道:“皇上的情况如何?”
苏全福垂头摇了摇,帝王的情况不容乐观。就是崔老太医在帝王清醒后,给帝王把脉象显示帝王脉象极为混乱,似乎有东西扰乱帝王身体平衡。可是现在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有查出症结所在,只能暂且归咎为帝王是焦急攻心,接受不了贵妃死亡而导致的脉象不稳。
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待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