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跳一跳地小跑到门口,切开门锁后,一下子愣住了。
不是炎驰。
是个陌生的老头。约莫五六十岁,头发已经花白,后背微微佝偻着,衣着有些邋遢,一手提溜着个灰扑扑的布袋。
两只凹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倪裳不认识他,也没在周围见过这个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张脸,她心里便无端揪了下,古怪又难言的感觉……
倪裳皱了下眉,正想开口,就看见老头目光剧动。
他嘴唇无声翕合几下,开口时声音微小而艰涩:“小,小年……”
倪裳浑身一震,犹如五雷轰顶。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老头又使劲咽了下嗓子,张了张嘴:“我……”
“我是你爸爸啊。”
倪裳依旧呆滞。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脑中炸开了。她的心跳和呼吸尽失,连血ye都停止了流动。
陈炽有些不安地舔了下嘴唇,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你,你都长这么大了啊。长高了……得有两头吧?”
无人理会他的疑问。
陈炽扁了扁嘴,提布袋的胳膊动了下。
“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来——”
“畜生!”一道愤怒的女声打断他的自白。
倪裳打了个寒噤,终于恢复知觉。她应声回头,看见nainai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了。
老人的素色旗袍外还系着围裙,一张失了血色的脸苍白,正难以置信地瞪着门口的陈炽。
“谁让你来的!”倪鸿幸怒声质问,嘴角愤然抽搐,声音都变了调,“你个畜牲,居然还有脸来?!”
陈炽闪动的眸光在逐渐暗沉的天色中特别明显。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默然望着倪鸿幸。
“滚!快滚!”倪鸿幸嘶声大吼,“你给我——”
她突然哽住话头,一手捂上胸口,神色痛苦地踉跄后退两步,勉强撑上身后的石桌。
倪裳一惊:“nainai!”
她赶忙奔过去扶住老人:“nainai,你怎么样??”
倪鸿幸摇了摇头,一手摆摆示意自己没事。倪裳赶紧架上nainai的胳膊,搀着老人进屋回到卧室。
她把nainai放在床上,自己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手忙脚乱地翻出一盒药。
倪鸿幸就着水服下药,稍得缓解,深深吸了口气。
她脸色依旧很难看,一手却焦急抬起来指向门口:“快,快去看着点那个畜生……”
“让他走!让他滚!”老人忿忿道,悲愤的眼泪潸然而下,“他不配站在这儿——他就不配活着!”
倪裳心惊。
印象中,nainai的情绪从没有这样失控过。
她赶快道:“好,我赶他走!我现在就让他滚!”
安抚好老人,倪裳带上卧室门往外走。
行至堂屋门后,她停下步伐。
望着院中那个鬼魅般的佝偻身影,她唇线收紧,指尖全部扎进手心里。
直到现在,被强烈震撼的意识仿佛才真正回归。
是他……
真的是他回来了。
她刚才根本没认出他来。
明明才四十多岁的人,老的跟六十一样。
只有直直盯着人看时,那双凹陷的眼睛,还有过分突兀的鼻梁能依稀辨出以前的痕迹。
倪裳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们一家人出门时,总有人说她长得像爸爸。
那个男人就会笑着回答说当然了,他的闺女,当然像他了……
倪裳闭眼掐断思绪,缓慢呼出口气,迈步走出去。
陈炽佝着背站在树下,眼睛定定盯着二楼的窗口看,若有所思。
余光瞥见倪裳走过来,他面露局促,放在身侧的两只手动了动。
倪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色与语气都很冷淡。
“你还不走么?”
陈炽眼皮抖了下,很低声:“今天你过生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
倪裳扬唇嗤声,讥诮又不屑。
“我并不想看见你。”
她说得过于直白,陈炽被震住,又有些无措,最后嘴角很轻地抽了下,像在自嘲。
“以后,我们可能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那最好。”倪裳掷地有声。她抬手指向大门口,偏头不再看他。
“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陈炽看了她两秒,木然点了点头,又拿起脚边的灰色布袋。
他一只手好像不太得劲,佝偻着后背拨弄袋子的模样,卑微又狼狈。
灰扑扑的大布袋打开,里面装了一只打着蝴蝶结的蛋糕盒。
陈炽两手捧着蛋糕递到倪裳面前,目光无声示意,带着恳求般的期待。
倪裳没有伸手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