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倪冉意外怀孕,并且坚决生下了孩子。
女儿出生后,乐队因为利益冲突被迫解散。单飞的陈炽并没有如预期一般起飞,反而人气一落千丈。境遇也随之一落千丈。
没有办法,倪冉带着男人和女儿回到家乡。
“nainai性子硬,不管妈妈怎么反悔道歉,nainai都不愿意认女儿,也不让她回家……后来还是太爷爷心软了,在外面又另租了一栋房子……”
倪向黎心疼孙女,也心疼襁褓里的重孙女,时不时就接济下娘俩,也把手里的单子和活分给倪冉,让她有份收入。
回到锦都后,倪家也托人给陈炽找过好几份工作。可他总是干不长。
习惯被敬拜的云端浪子根本不甘心跌到地上,性情大变。
打记事起,倪裳就记得父母经常吵架。一会儿是爸爸说妈妈乱花钱,一会儿是妈妈说爸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爸爸有时候还会喝酒,喝完酒就和妈妈动手,动完手再抱着她们娘俩哭……
倪裳十岁那年,妈妈又怀孕了。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早,听见爸妈又在外面争吵。
她打开卧室门,第一眼就看到妈妈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我妈大出血,送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倪裳顿住,眉心狠抽了下,“她也没能抢救过来。”
一尸两命,陈炽被吓破了胆,从医院跑回来拿上行李就要走。
倪裳哭着不让爸爸走,被他甩手推开,反锁在卧室里。
她摔在地上划破了膝盖,又出不去房间,只能对着流血的腿一直哭。
倪家第二天才知道消息。倪鸿幸在医院没看见陈炽,赶过去兴师问罪,却发现人走楼空。强行破开卧室门,她就看见倪裳小猫一样缩在床边,膝盖上的血都凝干了……
倪裳掀开身上的毯子,慢慢提起裤腿,露出一截白如脂玉的小腿——膝盖上一块硬币大小的疤痕格外扎眼。
她盯着腿上的疤,低声为这个故事结尾:“后来,nainai就把我带回了老宅,给我改了倪姓。”
——从此她的亲人便只有太爷爷和nainai。
只当那个人已经死了……
炎驰定定看着女孩,眸底情绪翻涌不停,狭长的眼尾渐渐泛出一点红。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伸向倪裳,手掌快覆上她膝盖时,倪裳突然晃了下腿,又缩回到毯子里了。
男人收回了胳膊,喉结下沉,轮廓分明的下颌上鼓出咬肌。
“那就让……那个人这么跑了?!”炎驰咬了下后牙,声音低窄,“他现在在哪儿呢?”
倪裳回答:“医院下的诊断书是流产大出血。而且……他不承认动手,也没取到证。”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她顿住,很轻地冷笑了下,“可能已经死了吧……”
她尾音低到听不见。炎驰,没有接话。
车库内一时陷入静寂。毯子下面的小猫动了动,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倪裳。”炎驰低低开口。
他撩起眼皮看她,黑眸灼灼:“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样的。”
“也有不少人是能好好在一起的。”
倪裳很慢地眨了下眼:“我知道啊。”
她看着他,眼尾有shi意渐渐沁出来。
“我只是不相信那会发生在我身上。”
炎驰一怔,目光跟被刺痛一样闪了闪。
“你不相信我?”
倪裳唇角很轻翘了下,摇头:“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炎驰眉心微动:“什么意思?”
倪裳抚了下腿上的毯子,缓声:“我nainai说过一句话:感情就是一场豪赌。感情越真,赌注越大。”
最大的赌注就是自己。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可能就会像我妈那样。”
太爷爷和妈妈,他们都吃尽了感情的苦头。
可他们又有什么错?
就是运气不好罢……
倪裳阖了下眼皮,小声:“我不觉得我有多好的运气。”
炎驰看着她,摇了摇头,坚定沉声:“你不会像你妈妈那样的。”
倪裳眸光微动,眨了眨发酸的眼眶:“不幸的家庭,可能真是会遗传的……”
她是遇见他之后,才发觉这话是有道理的。
起初腹诽他游戏人间,难得真心。
可当他真一颗心到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好像连伸手接的勇气都没有。
她惶恐,总觉得自己无法承受,也不配接受这般来势汹汹的善意和喜爱。
她也忧愁,担心自己无法向他一样这么坦然地喜欢一个人。
她好像没法像他喜欢她一样,去喜欢他……
但凭什么啊?
他对她这么好。
他这么好一男人。
就该有人真诚炙热,毫无保留地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