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宝钗与凤姐因恐惜春近日不自在,都约着来安慰。一时走至院中,只见院内鸦雀无声,只几个婆子在打扫落叶,宝钗从纱窗内一看,只见惜春穿着藕荷色撒花小袄,白绫裙子,倚在床上看书。
早有小丫头看见两人,忙请了安,打起帘子报道:“琏二nainai与宝二nainai来了。”
惜春闻言微微蹙眉,只得放下书起身相迎。
一时落座看茶,宝钗笑道:“四妹妹在看什么书呢,这么入神?”
说罢拿起惜春方才的书本一看,却是一本
《地藏菩萨本愿经》,凤姐不识字,看了也不曾多想,宝钗却吃了一惊,忙道:“好端端的,妹妹怎么看起这个来了,这些道书禅机,最能移性的,偶然看着顽倒罢了,可不能当正经书看,明儿认真说起这些疯话,存了这个念头,可就救不得了。”
惜春闻言淡淡一笑,道:“有什么不好,我看这经书中才有人生至理,人生在世皆是修行,命数皆有天定,即便出身富贵,也保不住一辈子的荣华,到了苦难来了,一样也救不得。我这一世托生了个女儿胎子,什么委屈烦难都说不出来,与其将一身喜悲系于他人,不如静心修行,只要修得真,来世或者转个男身,也就好了。”
宝钗听了一怔,一时倒不好如何相劝。
凤姐虽不懂这些机锋,然而出家修行这些话却是听得明白的,顿时变了脸色,忙道:“妹妹再别说这个话!老太太太太听见,非得生气不可,妹妹这样人品,将来配个好姑爷,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惜春不等说完,便红了脸,冷声说:“二嫂子再说这样的话,可别怪我恼了!”
宝钗听这话头不好,忙使个眼色儿给凤姐,叫她走。凤姐自觉失言,讪讪一笑,忙寻了个由头告辞。
两人出来,宝钗便悄悄叫了入画出来,问道:“你们姑娘这些时日怎么样?常看那些经书么?”
入画愁眉苦脸道:“nainai不知道,我们姑娘打从东府回来便变了性子,不是静坐参禅便是寻妙玉师傅论经,这几日越发连荤腥都不怎么吃了,我们怎么劝都没法,又不敢叫老太太知道,求二位nainai想想法子罢。”
宝钗与凤姐对视一眼,皆暗暗心惊,忙道:“此事我们会想法子,你多看着些,闲了多劝劝你们姑娘,有什么事赶紧来回我们。”
入画忙答应了。
两人出了暖香坞,宝钗沉yin片刻,道:“此事不宜张扬,老太太知道了也生气,况且四妹妹的性子,勒逼不许她看书反倒适得其反,如今只缓缓告诉太太罢,先慢慢规劝着,兴许能回转过来。”
凤姐答应了,当下两人去了王夫人上房,凤姐将惜春之
事回了,道:“太太提防些,别闹出事来。”
王夫人听了顿时皱眉,说道:“这孩子也糊涂,好好的怎么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一时也不敢叫贾母知道,只先瞒着,私下常同宝钗凤姐等去劝解。岂知惜春打定了主意,谁劝都不管用。
王夫人吃不住,恐担不是,还是悄悄的去告诉了贾母,“前儿因东府闹了那一场,四姑娘脾气也越发孤僻了,如今成日家论经参禅,一心只想着出家,我们劝了许久都不管用,不敢不回老太太。”
贾母听了不禁皱眉,道:“四丫头也糊涂,怎的闹到如此地步!”叫了尤氏来说了一顿,叫她去和惜春说:“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断没有出家的理,你去好生劝解劝解。同四丫头说,就说我的话,赶紧收了这些痴心邪念,若是必要这样,就不是我们家的姑娘了。”
尤氏一听也慌了,忙去劝解,岂知尤氏不劝还好,一劝了,惜春意志更坚决,说:“做了女孩儿,终不能在家一辈子的!与其叫老太太太太Cao心,不如只当我死了,放我出了家,干干净净的一辈子,就是疼我了!”
尤氏无法,只得去回了贾母。
贾母不妨惜春如此执迷不悟,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一时也没了主意。
凤姐见状,便悄悄与贾母王夫人商议:“如今看四妹妹这模样,是听不进劝了,依我看不如送她去翠微山庄住几日,一来散散心,也避一避闲言碎语;二来大嫂子与林妹妹都在那里,也可以劝一劝她。”
贾母听罢,沉yin片刻,道:“四丫头自幼便是珠儿媳妇教导的,素来信服她,想来她嫂子的话兴许能听进去。”
王夫人对此自无异议,如今宁府的事闹的太不像,避一避风头也好。
当下贾母便吩咐下去,叫人收拾了车马,送惜春去西山别庄。
这厢李纨并不知府中变故,正与贾兰商议答谢沈颐一事,“此次多亏了沈先生,我们也该好生答谢一番才是,只不知沈先生素日爱什么?字画还是法帖?”
她有心送些东西道谢,按理亲自做些针线什么才最能表达心意,然而她与沈
颐男女有别,沈家又没有当家主母,自不可能送这些,如此一来只有送古董字画了。
贾兰听了笑道:“沈家不缺这些,况且先生与我并非外人,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