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端阳,众人打点妥当,顾淮顾湛亲自带队,护送了顾老夫人与黛玉去了西山别庄。
且说贾府这边,贾珍近两年因居丧,不得游玩,无聊之极,便生了个破闷的法子,日间以习射为由,请了一众世家纨绔子弟在天香楼下射鹄子。
天天宰猪割羊,屠鹅杀鸭,以骑射为名,行聚赌之事,贾珍不便出名,便令贾蓉出面做局,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大赌起来,不到半月工夫,输赢便上千两银子。
家下人借此各有些利益,巴不得如此;尤氏又不敢多管,所以竟成了局势,外人皆不知一字。
贾政等听见这般,不知就里,反说:“这才是正理。文既误了,武也当习;况在武荫之属。”遂也令宝玉,贾环,贾琮,贾兰等四人,于饭后过来跟着贾珍习射一回,方许回去。
贾兰深知贾珍等人的秉性,以国子监学业繁忙为由辞了,宝玉初时还有些兴致,后来见场面实在不堪,便也推病不来了,唯有贾环、贾琮如鱼得水,十分称愿。
这日李纨从上房请安回来,正看着丫鬟们打点针黹,忽见贾兰放学回来,不似往日神情,只呆呆的坐着。
李纨心下诧异,因问道:“这是怎么了?只怕饿了?可吃些东西?”一面说一面命素云:“去将今儿得的几样新鲜点心给哥儿拿来。”
贾兰这才回过神,忙止道:“妈,不用了,我才吃了东西回
来,并不饿。”
李纨道:“方才你二婶婶送来了好几样点心,好歹也尝尝。”说罢便叫碧月去取点心。
碧月答应一声,立刻叫人端来一碟鸡蛋洋糕,一碟水晶鹅油糖卷,并nai酥果馅饽饽二样,放在炕桌上。
贾兰上炕吃了两块点心,却依旧心不在焉,蹙着眉头不说话。
李纨见状,便向素云使了个眼色。
素云会意,带着众人出去了。
李纨方招手叫了贾兰到跟前,道:“究竟怎么了?可是在外头受气了?”
贾兰低头不语,半晌方道:“今儿有人给先生提亲。”
李纨闻言一怔,随即笑道:“这是好事,你即将多一位师娘疼你,不是好事吗?”
沈颐出身世家,又生的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有人看上也并不奇怪。
贾兰沉默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孩儿也不知道,明明这是好事,可是心下总是闷闷的,我不想先生娶妻,妈,如果先生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疼我了?”
沈颐教导贾兰多年,名为师徒,实如父子,贾兰自幼丧父,心中也一直将沈颐当做父亲,如今乍然听说对方要娶亲生子,就好像父亲要被人夺走了一般,心下十分难受。
李纨这才知道他为什么难过,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素日再怎么懂事,到底还是个孩子,不管倒也能明白他的感受,当下便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微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谁都无权干涉,沈先生一向待你视如己出,这些年更是耗费心力教导你成材,不管日后如何,这份情谊都是弥足珍贵的,你只要记住这个就够了。”
贾兰听罢,闷闷的答应了,看着母亲温柔面孔,心下却不由得泛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先生能做自己真正的父亲就好了……
李纨并不知自家儿子的异想天开,温言开导了一番,见他不再说话,神色也平静了许多,便只当他想明白了,并不曾多想。
没想到过了两日,贾兰忽然又兴高采烈起来,李纨问他,才知道沈颐拒了提亲,李纨也不便多问,见贾兰恢复了Jing神,便也放心了。
展眼到了八月,十八乃大皇子与顾泠的大婚之日,众人回府住了些时日,待顾泠大婚之后便又回了西
山别庄。
待到九月,黛玉已近临月光景,渐觉身体夯重,林如海不放心,也搬到了西山小住。
这日正逢顾湛休沐,林如海看望了一回黛玉,翁婿俩便在一处对闲谈,忽见顾府大管家张元满头大汗跑进来,气喘吁吁道:“亲家老爷,二爷,不好了!”
顾湛素知张元行事稳重,这般神色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禁皱眉道:“外头出什么事了?”
张元抹了抹头上的汗,神色慌乱,道:“太上皇驾崩了!”
林如海与顾湛闻言霍然一惊,同时站了起来,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惊讶,顾湛沉yin片刻,沉声吩咐道:“速速车马。”
张元匆匆去了。
林如海与顾湛匆匆梳洗换了素服,赶往宫中。
顾老夫人也得了消息,大惊失色,一面命人换上素衣,一面赶往宫中。
不到半日,太上皇驾崩的消息便传遍了京中,朝中百官并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娶。
顾老夫人与冯氏婆媳祖孙等俱每日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后方回。在大偏宫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皇陵,地名孝慈县。这陵离都来往得十来日之功,如今请灵至此,还要停放数日,方入地宫,来回须得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