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机还想再说什么,倒是贺璞宁先开了口:“没关系,是我打扰到您的生意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店老板有些惶恐了,嘴里急忙重复着:“没事没事。”
贺璞宁的嘴巴抿成一条线,接着问他:“刚才提到的那个陈安…… 是您的旧相识?”
“也不算什么熟人,就是个老顾客,之前在二矿门口开面馆的。” 店老板嗓门收敛了不少,一板一眼地回答他,“我们店离中心医院挺近,前几年他在这儿住院,经常来我这吃饭。一来二去就混了个熟脸。不过已经好久没见了,听人说好像去北京打工了吧?实不相瞒,您长得跟他店里的那个小伙真是有点像,所以我刚才差点认错,当然那小子跟您比是差远了……”
眼看话题又要跑偏,司机重重地 “咳” 了一声,忙不迭地打断了这段对话。
只是贺璞宁却置若罔闻地,突然转身问道:“二矿在哪儿?离这里远吗。”
“不远。” 司机回答他,“二矿就是规划要拆迁的那一片儿。”
贺璞宁微蹙着眉,若有所思。
岳哲见他一副现在就要过去的架势,只得出声提醒:“副总,燕煤的人还在酒店等着,我们还是先过去——”
贺璞宁沉默不语。良晌,他才重新抬起头,敛起自己的神情,对岳哲说:“先回酒店吧。”
燕煤对这次的接待很是重视,来接风的是当地的一把手,姓高,看上去大约四十上下,头发略有些残秃,肥硕的身形隐在明显撑紧的西装里。
贺璞宁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圈,上次见过的周皓并不在人群中。
他随口问道:“周皓总不参与这次的考察吗?”
高经理思绪活络,当下便猜到他在想什么,赶忙上前说:“周总本来也要一起过来,只是手上还有其他项目,一时间实在走不开,也托我给您道个歉。”
贺璞宁点了点头,他并不计较这些,而是满心思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下午什么安排?” 贺璞宁问道,“可以先去二矿附近看看吗?”
“当然可以。” 对方并未犹豫便应允了他的要求,“不过您这舟车劳顿了一天,还是等先安顿好了——”
“没事,也不是很累,还是工作要紧。” 贺璞宁半真半假地回他,“下午先去看看,熟悉一下地方,日后也好做规划。”
对方并未作他想,很快回答:“没问题,我马上安排。”
二矿过去是这里最大的一处矿区,只是这几年焦煤已经被挖的差不多,加上省里面紧抓环保改造,曾经的热闹早已不复存在。如今早已大门紧闭,只留下废弃斑秃的矿坑,里面长满了荆棘和杂草。
“就是这一片了。” 随行的人停下车说。
贺璞宁抬眼望去。附近人迹罕至,只剩下几处低矮的自建民房,稀稀拉拉地四散在公路两侧。矿区尘多风大,墙面早已被摧残得斑驳不堪,一副随时都要被吹倒的样子。
高经理紧随在他后面下了车,站在贺璞宁的身边朝他说道:“这一片没什么人住,之前本来是二矿的宿舍区,现在矿也关了,就更荒凉了,只剩下几个加油站和农家饭馆还开着,不过生意也不温不火的,勉强赚一点过路司机的钱过日子。”
贺璞宁凝神望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兴许是这里的阳光太毒了,中午的那阵头痛似乎还残存在脑海里,贺璞宁静静地看过去,竟有种说不出的眩晕感。
身侧的高经理还在继续说着:“拆迁的难度倒不算大,我们前期派人走访过,这几户应该也听说了些口风,早就等着拿拆迁款了,就是有一家——”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
“怎么了?” 贺璞宁问他,“有钉子户?”
高经理解释说:“倒也不是钉子户。是这家店关门了好几年,店主听说去外地了,这店面也没对外租,就这么放在那儿闲置着。我们几次过来都没见着人,暂时还拿不定注意。”
贺璞宁胸中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他:“哪家?”
这人顺势指了过去:“就是最东头那个,陈记面馆。”
任谁看都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看上去已经许久没人打理过了,卷帘门锈迹斑斑,原本红色的招牌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陈” 字还被吹掉了一个角。
看到招牌的那一瞬间,贺璞宁却忽地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重物剧烈地撞击了一下,脑海里嗡嗡作响。
贺璞宁脸色发白,手指在身侧紧握成拳,用了全部力气才抑制住那股席卷全身的颤栗感。
静默许久,贺璞宁才哑着嗓子道:“过去看看吧。”
一行人正要穿过马路,不远处却缓缓而来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身影。
柏油路面年久失修,上面满是凸起的石子和裂开的沟壑,车轮在上面磕磕绊绊地滚动着,脚踏板上踩着一双秀气的女士方头皮鞋。
贺璞宁远远地望着,不知为何,却感觉心底突然掀起了一阵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