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璞宁坐在办公室里,若有所思地望着放在自己手边的购物袋。
里面静静躺着陈安在夜市给他买的那件卫衣。
自那天偶然听到陈安的过去之后,贺璞宁这几日反反复复,脑海里全都是那天晚上两个人在车里的对话。
关于陈安的病,也关于陈安曾经等待的那个人。
不经意间掀开往事的一角,却藏着数不清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突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陈安。
这种后知后觉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像是赴约了一场姗姗来迟的宴会,等他赶到了的时候,宴会早已结束,诺大的场馆里空空荡荡,只留下满地热闹落幕后的彩带,上面布满了灰尘。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去想,陈安口中的 “那个人” 是谁。什么长相,多大年纪,和陈安又有怎样他不曾知晓的过往。他想着想着,甚至不自觉地把每一点都拿出来和自己作比较。
明明他连这个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一想到 “他” 曾经是如何和陈安朝夕相处,早早在陈安心里占据了那么有分量的一个位置,以至于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每每想到这里,贺璞宁就会莫名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快。
仿佛本该是自己的东西,却先一步被人抢走了似的。
他这阵子的不在状态,连岳哲都察觉出了不对劲。虽然工作上并未出现什么差错,但就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贺璞宁身上悄然发生着变化。
他似乎突然变得不那么像一个工作狂了,只要不算太忙就会早早下班,不必要的采访和应酬更是能推就推。有一次岳哲进去送材料,甚至破天荒地看到贺璞宁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明明是一个自律到可怕的人。之前不要说发呆,就是午间多休息了十分钟,贺璞宁都会主动延长加班时间来弥补。
岳哲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只是欣慰于贺璞宁身上终于多了一些属于生活的气息,不再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地压榨自己,倒并不是件坏事。
贺璞宁正愣神的功夫,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动作一顿,很快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如常地朝门外道:“进来。”
岳哲推门而入,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您刚才叫我?”
贺璞宁点点头,将手边的袋子推到岳哲眼前:“帮我个忙,这个拿去干洗一下。”
岳哲表情微愣:“这种事情不是一直都是那个叫陈安的负责吗,怎么还让您特意拿过来。”
乍然听到陈安的名字,贺璞宁掩饰般地轻咳一声:“这件事别让他知道。还有,记得叮嘱店家千万小心,绝对不能掉色或者损坏。”
岳哲虽然还有疑惑,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将放着衣服的购物袋拎到自己手上。
“对了,您记得今晚跟燕煤的酒局,这个推不了,咱们必须到场。”
政府这两年对环境指标抓得紧,老旧矿区的改造也跟着提上了日程。何况他们提早收到了一些消息,说北京有意向外疏解,将一些职能部门外迁设立新区,人人都觊觎这一块肥rou,贺氏自然也不例外。燕煤手下的几个矿区都在这次的重点规划范畴,双方前期洽谈了一些合作意向,这次算是第一次有个正式的会面。
对岳哲表示知道了以后,贺璞宁给陈安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晚上有酒局,就不回家吃饭了。
自从上一回陈安独自在家等到深夜之后,贺璞宁便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不管当晚会不会准点回家,他都会提前发一条短信给陈安,好像没收到陈安的回信,就像一天的工作没有完成一样,总觉得心里面不安定。
陈安的短信通常都很简单,只三两个字,不过今天稍微长了一点,在 “好” 之后又问了一句:“煮一点解酒的东西吧,想喝点什么?”
“小吊梨汤吧,可以多加几颗话梅。” 贺璞宁很快回道,上次的味道他还有些念念不忘。
陈安很快又是一句好。
贺璞宁安静地看着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只觉得像是有阵阵暖意透过指尖传来,连自己都没察觉地上扬起嘴角。
手指在那个 “好” 字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到屏幕自动锁屏变黑,他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机又放了回去。
今晚是他们第一次和燕煤的领导层打交道。贺璞宁素来有提前了解对方性格作风的习惯。去的路上,岳哲便自然地开始汇报起自己掌握的信息来。
“燕煤的二把手听说是个厉害角色,草根出身,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只用了不到十年就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贺璞宁对这个人略有耳闻,便顺着岳哲的话点了点头,思考着今晚的应对方法。
其实有时候,和稍年轻一些的人打交道并不算件坏事,彼此年纪相仿,接受新事物的适应能力也比较强,洽谈沟通起来能节约不少时间。贺氏对这次的合作其实已经十拿九稳,今晚的宴请属于互相熟个脸面,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希望再压一下地皮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