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毯上,四目相对,沉默无言。
“我有话对你说……”片刻,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样的话。
边宁犹豫了几秒,说:“那…… 你先说吧?”
“好,我先说。”况野盘腿坐直了,神色异常认真,“但是在我说之前,你得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能什么也不告诉我就瞎跑,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好,我答应你。”
况野露出了笑容,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额前的乱发,似乎是有些紧张:“你别生气,其实,我想说…… 我还是很喜欢你。不,不对,我现在更喜欢你了,我原本以为,如果你不喜欢,我在你身边做你的朋友就够了,但是我昨天发现,我根本没办法那样,我喜欢你,我就是想让你知道。”
边宁目光游移地看向了一旁,说:“你上次已经告诉过我了呀!”
“可是那次你拒绝我了,”提起上次的事情,况野语气带了几分委屈,“我想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吗?”
边宁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况野脸上,她语气轻柔,目光中带了些许不忍,说:“可是你并没有完全了解我。”
“我觉得已经够了!”况野凑近了她,有些急迫,“如果一直等下去,难道不是浪费时间吗?在球场上,进球的机会可能只有那么几秒,错过了就没了,我觉得感情也是一样,我不想错过。”
边宁轻轻笑了一下,说:“其实,我是个挺别扭的人,所以有时候我挺不能理解的,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除了唱歌什么也不会,又经常对你凶巴巴的,而且…… 跟我在一起的话,或多或少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我不怕,我已经想好了。”况野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我怕,”边宁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几乎带了几分颤抖,“我怕你二十一岁的时候这么想,但是三十一岁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心态,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所以我宁愿除了师父之外什么都不要,这样我就不用害怕拥有又失去。”
“那,你为什么对樊哥……”
“我为什么不害怕我师父也会走,是吗?”边宁笑起来,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因为我师父是最了解我的人,是他一手把我带出来的,我什么样他都见过,所以面对他我很自在,我也不会害怕他离开我,只要我做个乖孩子,他就永远是我师父。”
况野沉默片刻,又问:“那你可以给我机会吗?”
边宁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她轻轻说:“我是个孤儿。”
况野一惊,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边宁语气平静,继续说:“我是个孤儿,十八岁那年,我一个人来了南京,遇到了我师父,是他把我带到现在的。”
况野嘴唇微张,一时间忘了接话。
“我的老家在南方,一个大山里的小村子,我一直在那里长到了十八岁。”边宁的手指抓着衣角,长长的睫毛也垂落下来,“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爸妈开着摩托车去做工,路上遇到了一辆大货车,他们就那么没了…… 肇事司机没找到,后来,我就一直跟着舅舅舅妈生活。”
“舅舅舅妈对我不好也不坏,除了忙的时候需要做农活,我跟山里的其他孩子一样,能上学,有饭吃,甚至,我还上了高中。”
“可是,高中毕业的时候,我没考上好的学校,舅舅舅妈给我说了一门亲,想让我嫁去邻村,那家人有一大片果园,算是挺富裕的。”
“我不愿意,就偷偷背着几件衣服到南京了,走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闭着眼睛在地图上点了一下,刚好点到南京,所以我就来了。”
“刚来的时候,我没有钱吃饭,也没有地方住,就在秦淮河边的一个音乐餐厅里端盘子,端了大概一个月吧。在那一个月里,我见过态度特别蛮横的客人,也遇到过借酒揩油的客人,我一边忍着一边想,等我存下一点钱,我就离开那个地方,去找一份不用跟太多人打交道的工作,只要能活下去就行。”
“是我运气好,某天餐厅里的歌手临时有事来不了,我为了多拿点奖金就上台唱了两首歌,然后,刚好被我师父看见了。”
“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他要带我登台唱歌,他要给我出唱片,说来也奇怪,我竟然没怀疑他是个骗子,立马就点头了。”
“这一把,我赌赢了,师父他对我很好,别人不看好我,他自己掏钱也要带我,我想唱爵士和Bossa Nova他也支持,从来逼着我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是他把我带到现在的,我很感激他,我也很爱他,能留在他身边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这十年来,我一直觉得我分不出心去爱别人了,我也一直觉得…… 没有人会像我师父那样对我好,虽然我的过去是个秘密,除了我师父没人知道。”
“我想,大概没几个人能接受这样的我,我好像…… 好像一直都还活在十年前,没人能懂我,没人能接受我,所以除了师父之外,我也不接受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