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川心里抽了抽,老祖宗这还,真是会给他出难题啊。这样的事,一句也不交代,就上门单纯求亲,若是顺顺当当,后头一点事都没有,往后也是风平浪静的,倒是过得去,可即使北边那位世子爷不考虑,单单就是六皇子,老祖宗既是连长公主那里都瞒着,只能说明在那位爷那里,这事儿已经就差挑明了。
说一说,也是应当的。可是这说,又该怎么说?怎么说,才能让王相肯就这样去淌这浑水呢?照阿念从前隐约透露的意思,王家是真正的忠直人家,他自己竟能放心把她托庇到王家,后来王相爷揭了那个盖子,还依旧保全了念丫头。若是这么想,倒不如豁出去信上一回。
张青川左思右想还是没能想个明白,可这事要是再到父亲跟前请示下,就便是父亲能立时有个决断,一来一回也要两三个月,那时候局势更紧张,管他官家还是王相爷,谁还有心思去理这样的事。
最好的法子,似乎是去求一道圣旨,可这圣旨,是张家去求还是王家去求呢?张家用这回这鼎力相助去求?可不说眼下这事还没了,关键是总有些名不正而言不顺。
大半个时辰之后,张青川回转了来,晚膳也端了上来,张青川招呼着袁二和孙大一起用膳,自家虽说也是味同嚼蜡,可到底还是根据那医案上写的,点到为止说了个清楚,劝着孙大多吃了一碗饭。
王三郎倒是个好的,用康老先生的话说,那就是个惊才绝艳,是他这一辈子,收的最得意的一位弟子。可那一位要是真上了心,按照一般男儿的心胸,王三郎就讨不了好,可要是按照从前和他的接触,又是个心胸极开阔,以家国天下为先的。
张青川抿了口茶,沉声道:“老祖宗交代过没有,往王家,是怎么个说辞?”
孙大就着袁二端来的水吃了药,依旧是满面忧愁坐在那里,口里尽是苦涩。袁二见得孙大那副模样,忍不住劝道:“孙叔,你这身子,怕是明日还是要寻道衍法师瞧瞧,别给自己闷成了病根子。”
孙大心里忐忑,憋了半晌,终于说了句:“大爷,这信儿,总还是要送去老太爷面前的,要不,小的明儿一早就启程南回,到老太爷跟前请个示下?”
三个人放了碗,蹙着眉要了壶茶,这事儿紧急得很,后头还有好多事要办,不是发愁的时候,得赶紧商量出个章程来。
张青川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怕来不及,北边的局势,你们只怕比我更清楚,眼前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万一一开战……但是无论如何,这信儿还是要送到老太爷跟前去,只是
就便是王相爷肯入这个局,这个亲要怎么说?阿念再怎么说,还是姓秦,她亲爹还在世,要在他面前说成这门亲事,照王家的门楣,难道不难,关键是怎么能做到悄无声息?说成之后,他又成了个棋子,若是将来再遇上点风吹草动,或是有心人算计,那也是后患无穷。
那位爷若是真的头脑清明,自当明白,张家的女儿,是绝不可能嫁进他们云家的。再者说,念丫头这样的,无论是今上和那位爷,都应该明白,把她关进深宫里,往小了,就不说了,说大一点,是云氏王朝的损失,更是这天下百姓的损失。
叹了口气,背着手,往观中寻道衍法师去了。
若是将来,北边真能一战而毕全功,往少了说也得两三年,可这时候越拖得长,变数就越多。要是短期内这仗打不完,那个旌南王府,只怕就是个最大的变数,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把阿念变成筹码,也未可知。
要让王家去求,一是王家肯不肯应,二是王相用什么说辞呢?
这样来想,王相那样的贤臣,又是个有大智慧的,什么都不说,将来万一有个万一,王相肯定能觉察,这就是个局,他们王家平白无故被人利用了不说,还在不知不觉间,淌了这趟浑水。
眼前这形势,阿念那身医术他们已经看得明明白白,阿念的女儿身也已经被识破了,他们旌南王府敢这样有恃无恐,送那样有身份标识的服饰,只能说明他们很明显已经知晓阿念的重要性,但是却还不知道张家的底蕴,以及张家对阿念的相护之心。
这些事怎么就这么难?难怪得,家中那位高瞻远瞩的祖先,宁愿功成身退,隐居方外,还定了那么多怪异的家规。
袁二还想再劝两句,可想想孙大说的那些话,又觉着,怎么劝都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只一下一下揪着袖子,他们姑娘那样的,哎,就这么委委屈屈地,啧,还真是越咂摸越不是个味儿……
孙大瓮声道:“老祖宗只说让小的们把这些事都说给大爷听了,至于具体该怎么办,交由大爷自己决断。”
张青川握着盏茶,从热捂到凉,却一直沉默不语,面上又是阴晴不定,看得孙大和袁二心里直打鼓。
今上倒是位明君,可等北边这大功劳下来,将来那位爷立了太子,再过顶多十年二十年吧,他总是要继位的,等他登了位,王相也差不多要致仕了,到时候,看王家大郎的资质,想延续王相的辉煌,几乎不太可能,王家二爷如今在家中打理庶务,王家就指靠着王三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