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道:“若是同东宫有关,娘娘可会怨杜秋多事?”
念云捧着茶杯的手停滞了一瞬,原本打算送到嘴边,却好似忽然忘记了要做什么,停在了空中。
良久,她将茶杯在桌上轻轻放下,看向杜秋,“杜秋,本宫知晓你是个最细心谨慎的人,无妨,你直说罢。”
杜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放在念云面前,“娘娘,这是东宫今年报到尚服局的衣裳名单和明细。”
念云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这只是一张普通的明细单,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她把那明细单放回到桌上,问杜秋:“有什么不对么?”
杜秋摇摇头:“这张明细单同去年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正因为太正常,所以杜秋觉得有些奇怪。据东宫那边的人说,太子殿下这几个月来好似养了些门客,时不时地切磋些武艺,玩些杂耍。”
念云听她说完,眉头便开始拧了起来。
养门客,切磋武艺,练杂耍?恒儿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爱好,从前请师父教习武艺的时候,他也没见多用功,连武艺都不如宁儿。
她把杜秋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问道:“你的意思是,恒儿养了门客,但并没有给门客申请冬衣?”
“是。”杜秋点了点头,“按照大唐的律例,太子门客五百,皇子三百,作为自己的亲信,宫中可酌情供给米粮、衣物等,并不违制。”
恒儿单独分出去住东宫的时间还不算长,之前他并没有养门客。现在忽然有这个趋势,却匿而不报,甚至不向宫中申请供给,确实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说,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这是想做什么?
身为大唐的储君,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称得上适合继承皇位的皇子,他可不能行差踏错。倘若是为了一个落落,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连她这个做母亲的,恐怕都难逃其咎。
“四顺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么?”
杜秋指了指大殿外头:“杜秋擅作主张,私自请了四顺公公一起过来,就在大殿外头等着。”
念云点点头,“让他进来罢。”
杜秋就这点好,要回禀一件什么事的时候,必定把全套的准备都做齐,绝不会做些空口无凭的揣测。办起事来,十分省时省力。
四顺进来,像贵妃行礼问安,念云道:“四顺,既然你是跟着杜秋来的,想必也知道所为何事。你说说,可有什么不寻常么?”
“这……”四顺迟疑了片刻,跪伏在地:“娘娘恕罪,底下小崽子们回来报,说殿下每日在崇仁殿安歇,那些门客……也安排宿在崇仁殿,夜间玩杂耍取乐,一概不许咱们服侍……”
“那冬衣呢,可有人注意到了,那些门客是否得了新制的冬衣?”
四顺磕了个头:“冬衣的事奴才不知,似乎听说殿下的门客皆穿上等细葛布,偶尔有绸缎,但不知是否殿下统一置办。”
念云点点头:“好,本宫知道了,从今日起,东宫的事你多派些人留意着,若有异常便及时来报与本宫知,可明白了么?”
这四顺是个聪明人,知道虽然太子殿下才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但他身后这位贵妃娘娘,才是真正运筹帷幄之人。他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奴才明白。”
又过了几日,念云再次召见四顺的时候,传来的消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了。
东宫里头的食客大约有三五十人,每日借切磋武艺和排演杂耍之名,也打打马球,但所做的很可能是阵法和实战配合的演练。
不仅如此,他们的太子殿下似乎在城外还蓄养了数百人。这些人行踪不定,身份似乎更接近于暗卫和……刺客。
而且,他身边的那个十全,似乎也被他不知以什么条件给收买了,开始帮着他一起隐匿情况。
恒儿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要逼宫谋逆不成?
这样的戏码,念云并不陌生。当年德宗皇帝卧病之时,陛下也曾如此。还有太上皇……
那些回忆是残酷而血腥的,从古至今,任何一场政变都带着嗜血的气息。
可这一次,她不愿意看到哪怕是一丁点的血腥。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她一生依靠的男人,一个是她含辛茹苦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儿子。两个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且,她知道她这个儿子的才智与能力,他根本没有他父亲的手腕和谋略,他若真做了,只会自取灭亡。
这件事,她需要提点一下,敲一敲警钟才行,不能由着这个孩子胡作非为。
她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做,两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轻轻敲着,另一只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盅往唇边去。
一只后伸过来拿开了她已经送到唇边的茶盅,“娘娘忘了,这是昨儿的隔夜茶,喝不得了,娘娘且稍候,七喜替娘娘烹新的。”
念云抬头看见是七喜,高高瘦瘦,正背对着她,躬着腰把紫砂茶壶放到茶炉上。
她将那几只小茶盅放到一边,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