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已经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手里犹自抱着李淳的一件中衣,不觉有些赧然,连忙放下,道:“习惯了,回到这蓬莱殿,便一向是这个时候起身,再睡怕也睡不着了。”
这时六福拿了他的头冠替他系上,李淳道:“你既然起了,那就送朕去早朝罢。”
贵妃这一向都在“病”着,今儿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来问安。倒不如出去转一圈,前朝后宫地走一走,昭示一下贵妃听闻镇海一站大捷,心情一好,病就好了。
“好,那么陛下稍等妾片刻。”她连忙扬声叫绿萝玉竹进来梳洗更衣,一面又叫传膳。
早膳仍旧是由小厨房准备的,清粥、糕点、四碟小咸菜。
念云陪他用了一点早膳,换上一件胭脂色织锦团花大袖袍,着高头履,梳着略为正式的高髻,插上一对华贵的金步摇,陪在他的步辇旁,送他往宣政殿去。
天气是比昨儿好多了,竟出了太阳。
蓬莱殿离得不算远,迎着初曙的晨光,清爽的晨风,李淳坐在步辇上,微微侧头去看念云。晨曦在她的脸上染了一抹霞色,点点金黄在她的睫毛上跳跃着,路边的积雪都像是染了一层金屑,繁华如是。
他不觉再度在心里慨叹,他和她依然并肩作战,他君临社稷,她母仪天下,他们依然能在晨曦中一同去上朝,岁月刻画出一种令人心碎的美丽。
到了紫宸殿前,众臣已经等候在大殿里。她在大殿的汉白玉阶前站定,向着众臣遥遥颔首,微笑着扶他自步辇上下来。
李淳握一握她的手,她因为出征而特意剪掉了十个长长的凤仙花染过的红指甲,现在只有小贝壳一般的天然指甲,透着点粉色,修剪得整整齐齐,握在手里柔软温润。
他不由得笑起来:“朕先进去了。”
她微微躬身福了一福,目送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他在走进紫宸殿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眉眼间全是晨曦般的温柔。
那一刻,她仰视着他,和他的臣僚他的黎民苍生一般的仰视着他,看他走进那汇聚了帝国最重要人物的巍峨大殿,他是她的君王。
她款款转身,回到了蓬莱殿。
时辰尚早,绿萝和玉竹想来又去六尚局忙去了,只杜秋一个人在大殿里擦拭花瓶。
郑乔乔的伤还未完全养好,李錡案也还未发落,念在这两个一路上也算是护驾有功,暂时便留在了蓬莱殿里。
杜秋这丫头手脚倒是个勤快的,不过,看她人也伶俐,念云可没打算仅仅把她当个粗使丫鬟。若是始终有这份忠心,她倒是愿意抬举这丫头去六尚局做个女官,也好减轻一点绿萝和玉竹的担子,多点时间留在蓬莱殿里陪伴。
念云看了她一眼,道:“做清扫的小宫女到哪里躲懒去了,怎的是你在做?”
杜秋连忙道:“回娘娘,姐妹们不曾躲懒,只是奴婢觉得这供着梅花的花瓶定要一尘不染,才衬得出红梅的雅致高洁,或许奴婢多擦一遍更好,奴婢正闲着无事。
今日花瓶中的梅花形态果然与平日也有些不同,姿态更为清雅,看得出是有人特意花了心思挑选的。
这丫头的才学涵养,恐怕她身边的四大宫人是难以望其项背了。念云微微颔首:“那些事情,交给外头的小宫女做便是了,杜秋,你进来陪本宫说话罢。”
杜秋连忙放下手中的软布,又取水净了手,这才跟了过来。
念云到偏殿里,凭窗坐下,看着外头的凋敝的花木,吩咐道:“杜秋,替本宫把头上的首饰取了罢,怪沉的。”
杜秋站在她身后仔细把那些繁复的金步摇和华盛摘下来,忽然轻轻开口道:“奴婢斗胆,不知娘娘有何烦心事?”
念云一怔,随即收回了目光,笑道:“何以见得?”
杜秋低头看着手中Jing致华贵的首饰,低垂了眸子:“娘娘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怕是蓬莱殿的人都瞧得出来,娘娘虽然德胜归来,但心中并无欢喜。”
念云捻起一支金步摇在手中把玩,缓缓道:“你说下去。”
杜秋略略迟疑:“奴婢不敢说。”
念云轻叹一声:“无妨,本宫恕你无罪。”
杜秋道:“奴婢觉得,娘娘锦衣玉食、儿女双全,这大明宫中既无堪与娘娘作对的宠妃,又无敢不听从娘娘指派的奴才。且连日来奴婢见驸马待娘娘之心,亦是兄妹情深,无出其右。”
沉yin片刻,方又道:“奴婢以为,陛下虽然待娘娘情深意重,可娘娘看陛下的眼神,却好似有些疏离淡漠。恕奴婢多嘴,娘娘与陛下十余年的情分,似乎不应如此。”
念云不置可否,淡淡应了一声:“哦?”
杜秋道:“奴婢斗胆,娘娘似乎对陛下有心结。”
这丫头,倒真有几分聪慧。
她身边跟了太久的四大宫人,因为看得太多,反而不愿意就这些事多话。就连最亲近的茴香,也只会劝她为着自己,为着郭家,不要与陛下置气。
念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步摇上的金凤,“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