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无从算起,还是算出却不敢明示?”
老者拿起那块骨片,连同其上的细麻一起,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之中。
“很久以前,众神兴明。人们通过供奉各路神明来获得力量,此为‘祝福’。而作为交换,神明会在他们的血脉中留下印记,以便夺取他们的rou身,此为‘降神’。”
火盆中的火苗飞快吞噬了麻线,又开始啮噬那块焦黑的骨板。骨头在烧灼中吱嘎作响、开裂成烬,似有古老的灵魂在烈焰中□□低语。
“出于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有些人的血脉天生便具备接纳神明、获得力量的天赋,这些比寻常人更接近所谓神明的人成为了几大家族、曾互相牵制数百年。涅泫曾经的掌权者,便是其中一支。”
飘起的火星映在瞿星子的眼中,熠熠有神。
“为上位者,便是没有鬼神加持,也掌有生杀大权,理应谨言慎行。”
“道理虽是如此,只可惜人有良莠,神有善恶。恶神若只是降临荒野之中,不过危害百里。可若转生三重天之下,那便能把持天下、为祸苍生。”
骨板的最后一块碎片也消失在火光中,老者负手起身,望向石室外的天际线。
自古便只有九重天,从无三重天一说。可那解出的数偏偏是三而不是九。
静波楼侧,三重宫墙在晨光中静默着,不为春夏秋冬、王朝更替而变化动摇。
瞿星子望向老者背影,向来晴朗的双目中露出些许隐忧。
“肖姑娘......到底只是一人,她当真能扭转这一切吗?”
老者端起已经半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古来群雄逐利,唯有孤凡者救世。更何况,她比你我二人都更得那一分赤勇之心。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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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而笔直的平原大道上,只有一人一骑向着西南方而去。
萧瑟秋风迎面起,带着烟尘飘洒一路。
吉祥吃胖了不少,跑起来的时候都能从鞍子上看到那左右摇摆的肚腩。
黑羽营的草料肯定是差不了的,而这鸡贼的马平日里惯会撒泼闹脾气,那些伺候它的兵卒定是没少吃苦头、只能好吃好喝地供着它。加之又没她这个主人差遣鞭笞,这畜生便日日在那马场里养尊处优,直到肚子上的膘都贴了三层,好好一匹战马生生有了几分rou畜的味道。
肖南回低叱一声,吉祥吭哧吭哧地加快了脚步,终于找回一点当初上战场的样子。
远方,巨大的日轮从地平线上升起,日与夜的交界正缓缓在大地上移动着,向着她前方沉寂的西界逼近。
阙城已遥遥被她落在了身后,她一次也没有回头去看。
临行前她想过要不要去趟望尘楼或者回趟肖府,可想了想又恍然明白过来,即便去了会等她的人也没有几个。
或许她在这三更半夜唯一能吵醒的人便只有姚易了。但她一点也不担心对方,她知道姚易是个不论何时何地,都能自己活得很好的人。
最后她哪里也没去,只路过小福居的时候从后院翻了进去,拎了两坛酒灌满了酒囊,留下两锭银子。
她知道,自己并非对这座城毫无留念。否则又怎会连等天亮起、吃上一碗汤面的时间都不愿留给自己呢?她知道,一旦她看到阳光照耀城池、人们再次忙碌生活的场景,一旦她坐在城东老郭的摊子前吃上一碗骨头汤面,她的心便会再次为之动摇。
这样的日子是否还能再次属于她,就交由老天去评判吧。
日升月落日又升,她的披风被露水打shi、结霜、又化为寒露、最后被日光烘干。
离开钟离的时候还是初秋,待踏入晚城地界却已是深秋。
铭湖上渔船穿梭往复,水寒鱼肥,渔家们都赶着入冬封湖前捞上最后一批河鲜。
肖南回放下筷子,有些后悔方才叫那鱼羹的时候没有再多加一条。
放下一点碎银,她牵了吃饱喝足的吉祥,向湖边码头走去。
铭湖大如西北高原上的海子,沿湖有很多个渡口码头,有些是走商船的大渡口,更多的是附近渔村自建的小码头,停不了什么大船。
偶有落单的赶路人,出几个铜板便能搭艘小渔船渡湖,只是风浪大些的时候便只能等了。
今日湖上算是晴好,只是西边的云却却压得很低,远处的边际透着黑色,有经验的渔家已早早收了船。
或许就要有一场大雨了。
肖南回牵着吉祥停在码头张望,一艘正晒网的小船靠过来,船上渔夫隔着几条船喊道。
“姑娘是要去哪里的?”
她如实答道。
“步虚谷。不知船资几钱?”
谁知那人一听,船篙一撑,瞬间便滑远了。
如是这般,她接连问了三四艘船,船家一听她要去的地方,不是摇头便是干脆不理。
肖南回有些意外,正寻思着要不要干脆劫艘船上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