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第一道宫墙,一路向着西北角的掖门守卫而去,直到看到地牢大门,肖南回这才有了些反应。
她方才还在纳闷,到底是去见何人,竟然需要烜远王府的公子亲自来引路,如今却是明白了。
是死囚。
而且是关押在烜远王旗下光要营地牢内的死囚。此处地牢竟处于二三道宫墙之间,若非要犯、便是同天家有关。
守卫见到夙平川整齐行礼,打开重重铁门,放两人一路深入那漆黑的地牢之中。
下到地牢层有二十级台阶,她走到第十九级,突然便顿住了。
她听到了一阵咳嗽声。
咳嗽的人并没有说话,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认出了那个声音。
那声音,便是掺在数百人的闹市中她也认得。
前方的夙平川察觉她的异样,也停住了脚步,顿了顿才开口道。
“他是宗先生亲自带回来的,陛下如今不在、又无人敢接手,现下便收押在父亲营下,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你若想知道什么......”
“你不该让我来见他。”肖南回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声音几乎有些颤抖,“只要让我见到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夙平川却似乎一早便知晓她的反应,只接过她手里的宫灯。
“陛下一早便批了他的刑文、只要生擒便交由你处置。是否要进去,你自己决定吧。”
他又先她一步安排好了这一切?这算是什么?交代后事吗?
她站在那最后一级石阶上,盯着地面上时明时暗的影子,一时沉默。
无妨。就让她一步步走完他为她架的桥,再去跨越她自己要渡的河。
看守牢房的最后一道的狱卒打开了锁匙,退下经过肖南回身边时,她一把便抽出了对方的佩剑。
“借佩剑一用,稍后归还。”
那狱卒一惊,随后偷瞧一眼夙平川神色,连忙应声退下。
夙平川深深看一眼女子背影,也随后离开。
偌大的三层地牢现在只剩两人。
肖南回终于走下石阶、穿过那些空牢房,踏入那唯一一间透出火光的牢门内,低头俯视端坐在石台上的人影。
他终于不再是那一身令人厌恶的紫色衣裳,而是同所有死囚一样,换上了粗麻织成的囚服。
她冷冷瞧着那张脸,本有千言万语想要控诉,可到头来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觉得有股灼气憋在胸口,烧得她难以忍受。
哐当。
她将那狱卒的佩剑丢到了他面前。
“捡起来。”
对方一动未动,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掀开。
那股怒火终于喷涌而出、一路从丹田烧到嗓子眼,她抽出腰间的解甲抵在对方喉间。
“我让你捡起来!”
她声嘶力竭地大吼着,沙哑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着。
眼前的人终于动了,但他也只是缓缓睁开眼,用那藏在乱发后桀骜的眼睛盯着眼前那寒凉的剑锋瞧。
“这等凡人刀剑,不配为我所用。你要杀便杀,能死在传说中的解甲剑手中,又有何可惜?”
肖南回笑了。
不知是为他那近乎愚勇的言论而发笑,还是为他死到临头还执着于一把名剑而感到可笑。
她快步上前,一手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人猛地掼在地上,五指收紧成拳头,正要狠狠落下,拳风却停在对方面门前半寸的地方。
她的视线落在他囚衣领口处,这才发现他双侧锁骨寸断,莫说提剑、就连握起一只汤匙都难。
燕紫淬出一口血沫,斜眼瞧着她。
“你终究无法名正言顺地战胜我了,我也无法陪你演一出大仇得报的好戏。怎么?失望吗?”
肖南回蛮强的怒火化作悲愤。
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对他人性命无动于衷,对自己性命亦是毫不在意。
“在你眼里,除了胜负、武学、名剑,还有什么?!”
“这些还不够吗?”囚徒又咳了两声继续说着,带着一股近乎偏执的认真,“身为武者,灵魂应当只属于手中兵器。而你却将羁绊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岂非愚蠢?”
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她咬紧牙关。
“你只有效忠的人、却没有亲近的人。你不会懂。”
“你有过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同我一样孤身一人?”燕紫笑起来,声音咯咯作响,似是畅快不已,“你资质不纯、粗莽有余而专注不足,唯独要杀我时那点孤勇之气还有些趣味。可如今来看,却也不过平庸之辈。”
风吹动地牢中摇曳的火光,地上的两团影子也随着晃了晃。
肖南回的侧脸藏在Yin影中,抬起的拳头却慢慢松开来。
“原来如此。这便是你最害怕的东西。”她顿了顿,随即一字一句道,“你害怕平庸。”
地上那人的脸色终于有些扭曲起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