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抽出卡在碎石中的雁翎刀便要往前冲,被一旁的鹿松平拦腰拖住。
“急什么?!你都没瞧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情况......”
“瞧他作甚?!你怕死就给我让开!看看你颜爷爷我定揍得他哭爹喊娘、速速现出原形来!”
若非雁翅守备是离得最近的营地,他真真是不想招惹颜家的人。
鹿松平的无奈挂在脸上,只觉得自己仿佛抱住的不是天成的将军,而是这山野里一头准备过冬的野猪。
眼瞧着就要拖不住对方,他只能急急开口。
“如今情况,你我都难以近身,便不要强攻!只要将他围住,耗的时间久了,我们定有胜算。”
当真有胜算吗?鹿松平心中并不这么想。
来这里前,他已经推论过可能发生的最糟的情况,甚至不惜动了宗颢这步棋,然而眼下的情形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突然想起先前色丘一事、那些救回陛下的士兵曾经形容过的场面,四个字:天崩地裂。
彼时他无法想象何为天崩地裂,只觉得那些士兵还是阅历浅了些,说起话来也用词不当。
如今他却是懂了。
浮云遮月,山前被投下一块巨大的Yin影,而那自山中走出的人,黑黢黢的身影与周遭的轮廓模糊成一团,像是一道没有实体的鬼影。
“你很聪明,这次特意挑了些不上道的废柴进来探查,又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与我定下契约,便同瞿家后人联手对付我。可惜,终究只是凡人之力,赌上性命、不过蚍蜉撼树而已。”
风将浮云撕开一道口子,月光乍现,照亮了说话者那张如枯树一般的脸。
原来,这便是那黑暗中曾袭击过他的东西的真面目。
鹿松平没有说话,余光有一瞬间瞥向身后那黑乎乎不见天日的丛林深处。
下一瞬,那骷髅一般的身体发出空洞的声音。
“你在耗时间。”
那看不见的力量再次汇聚,搅碎了四周灌木树丛之后仍然没有停下,席卷的风刃将山上的石头和地上的砂土也一并卷了起来,在黑乎乎的山脚下腾起一阵旋风、扶摇而上、好似狼烟一般。
“又来!”颜广抬起手臂抵挡飞起的碎石,“鹿松平你到底瞧清楚没有?现在到底要如何?!”
鹿松平没空解释,他的双目紧紧锁定在那混乱的战局中。
要避开那不断流转变幻的妖风,他的机会只有千万分之一,他必须抓住。
既然近不了身,那便想些别的法子。
他突然贴着身后一棵高大的黄木松翻身跃起,左手深入树冠中,再落下时手中便多了一把长弓和三支踏云箭。
箭落弦上,他视线锁定那风刃中包裹着的身影,迅速射出了第一箭。
银白色的箭矢在月光下飞出、于黑夜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细线,却很快被那风刃斩断。
鹿松平手下不停、再次搭大弓。
不远处石壁上的剑客已然察觉他的意图,飞身而下直奔他而来,却与一直按兵不动的褐衣老者短兵相接。
第二支踏云箭飞出,这一次箭矢近乎穿透那堵看不见的风墙,在最后一刻才被击落。
四周的疾风似乎也在慢慢减弱,鹿松平敛气凝神,五感都集中在了这最后一箭。
箭矢飞出,像一尾银蛇钻入那风幕之中。
而下一瞬,紫衣剑客的利刃已从侧方袭来。
那燕紫竟生受宗颢一掌,只为近身取他性命。
鹿松平备战不周,只能拧身向对方盲区躲去,希望能得喘息机会再拔剑反击。
然而他却愕然看到那动爻之剑在对方右手腕门处游走、越过肩胛、流光般落在了他的左手中。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肖南回身旁的那矮个子刀客死于何故。
如此剑法造诣,竟还是个不分左右的双手剑。
是他大意了。
“抓到你了。”
年轻剑客带血的笑脸在他颈后露出半张来,带着一种隐隐的兴奋,手中白刃不停、向着鹿松平的后颈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慢悠悠的声线凭空响起。
“师弟,起开。”
那声音明明如此之慢,却又仿佛是在短短瞬间便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鹿松平没反应过来,几步外宗颢的身影却下意识一顿,随即一道黑影贴着他二人的鼻间飞过。
鹿松平江湖草莽出身,早年间也是见识过不少Yin毒手段,那些拿钱取人性命的刺客,有的是时候琢磨些让人防不胜防的暗器。
但像眼前这般连破空声也没有、只一阵晚风刮过一般的东西,他可从未见过。
那黑乎乎的一团转瞬间便来到了燕紫面前,他下意识去躲,可那东西却似长出一根看不见的线一样钉在他印堂中间,不论他怎么退、怎么躲,最终还是没有逃过。
燕紫被正中面门,踉跄着退了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