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仍背脊挺直地坐在那里,像是这样便可以用坚强的对抗一切。
“对不起......”
对不起,她不是有意要向他发脾气。
她只是对自己感到失望和迷茫。
她的声音低低的,许久,她才感觉到对方的双臂从身后环住了她,他的气息从身后靠近,停在她的肩膀上、耳根后、跳动的脉搏旁。
“肖南回,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即使身在黑暗之中,也要想办法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你才能去履行许下过的承诺。”
她看不见他的脸,但却仿佛能够看到那双漆黑瞳仁深处燃烧的情绪。
“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东西,我不会再让它溜走。你且记着,倘若有一日你选择抛下我、弃我而去,便是Yin曹地府、炼狱黄泉,我也定会追去。”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耳鬓的碎发,轻柔地将它们别进耳后。好似方才说过的话,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叮嘱。
他越是言浅意深、纸短情长,她越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丁未翔匆匆进到屋里来,转身关好门刚要开口,瞬间便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夙未已经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
她松一口气,又掩饰性地招了招手。
“丁中尉。来,喝汤。”
丁未翔虎目圆睁、如临大敌地瞪着那张桌子和桌子上的汤,恨不能当场使出壁虎游墙、从天窗顶上逃出去。
“主、主子......”
他的主子权当看不见他的神情,慢悠悠走到窗边。
“路可探清楚了?”
丁未翔深吸一口气,板正地立在门旁、依旧离那张桌子远远地。
“回主子,八九不离十了。三日之后,不论对方作何举动,我们定可以先发制人。”
夙未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三日太久,不如就今晚吧。”
假装喝汤的肖南回不由得一顿。
“可是,那沈石安不是说了会给三日时间......”
“她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男子的声音冷冷地,同方才眼神炽热的样子判若两人,“不仅是她的话,就连当初父王说过的话,也不可尽信。”
“我听她所言,至少知晓织锦一事,似乎并非全然都是骗人的鬼话......”
“所谓谎言,若全部凭空捏造,那便漏洞百出、总能教人寻到错处。多数人都会将谎言掺着真相说出,既能取信于人,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听的人即便觉察其中有异,却不能肯定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可如此说来,她若抱着欺瞒的心态,那织锦一事又要如何求助于她?”
“除去这条织锦,她对我们一定另有所图。探明她究竟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或许就能得知所谓真相。而这远比一条虚无缥缈的预言来得直接准确。沈石安其人心细如发、思虑颇深。当初秘玺现身,整个霍州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在自家地盘上丢了东西,再有第二次必定会慎之又慎。一来,她知道我必定对沈家已有顾虑,所以便不能派个太机灵的人在跃原坐镇,这才会有沈林林出现。二来,她故意用佛珠作为交换条件,实则也是一种试探。”
可是,试探什么呢?
若非亲眼所见,应当不会有人知晓那串佛珠的真正用途吧?
然而想起那老妇提起”钟离“姓氏时的神色,以及沈家前后两次对那佛珠的反应,肖南回又不确定了。
丁未翔显然也是这般想的。他方从巨大的尴尬之中解脱出来,又陷入前所未有的忧虑。
“主子应当不会真的要用佛珠去换那不知真假的预言吧?”
“我不会换,她也不会换。”夙未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因为她想要的,应当另有他物。”
而几乎是在同时,肖南回也有了一番猜测。
“宗先生曾向我提起过,说那天绶是与传国玉玺相配的。如果我们手上这条织锦当着便是那记载着重要预言的天绶,那她实则最想要的东西,很可能仍是秘玺。”
或者说,是它们中隐藏的那个相同的秘密。
可是既然如此......
“那沈石安为何不直接提出要以秘玺作为交换条件?”
丁未翔问出了她的疑惑,夙未却将目光投向窗外正西斜的日头。
“或许她认为这件东西的价码太过高昂,又或许......她其实知道,秘玺此刻并不在我们身上。”
黑木郡之行前路未卜、危机重重,秘玺这般失而复得的镇国之宝,似乎确实没有理由带在身上。
但肖南回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记得春猎的时候,他也曾突然将东西托付给她。她曾以为那是一场一时兴起的空城计。如今来看,或许另有原因。
“你是故意不将那东西带在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