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他没有资格说破,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不。”年轻男子舒展眉稍、恢复了淡漠,语气却十分坚定,“切忌紧逼。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刀剑相向。”
单将飞的心悬了起来。
“可是陛下,肃北乃骁骑营,拥重甲骑兵三十万,如若事态紧急,不先下手为强的话,恐怕......”
布衣帝王轻轻看了他一眼。
“怎么?觉得孤神智昏聩了?”
他的担忧不受控制般地一涌而上,令他越了界。
“小的不敢。”
“如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斩肃北幡旗以断其令,违逆者概杀之,至于青怀候......”帝王的声音顿了顿,似是在考量一道最终的抉择,“务必留青怀候性命,不得擅自斩杀。”
挣扎的神色在单将飞脸上一闪而过,他最终还是应下。
“是。”
“等下。”
夙未叫住了正要退下的内侍官,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宗先生是否还在自己的帐子里?”
单将飞一愣,随即飞快回道。
“半刻钟前教人去送了茶,人还在。”
年轻帝王将长衫的袖口整理平整,扣紧最后一颗玉扣。
“调甲子营最好的弓箭手去看着他,只要他敢离开帐子半步......”
然而即便是主动发难、抱着一击必杀的心,那依旧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思索一番,他终究还是迈动脚步向帐外而去。
“算了,孤亲自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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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别苑东南方,沉默的大山轮廓之下,无数道蜿蜒向前的黑影在那些千年古木间若隐若现,好似上古巨蛇复活后的影子。
前方就是羽林别苑与斗辰岭山麓交汇处,这里植被不如林中高大,土地也从落满青苔松针的腐殖变为碎石交加的半山。
石缝间的沙土在雨水渐渐浸润下渐渐变得泥泞,令行走其间的人脚步变得异样沉重。
寻常行人尚且如此,重甲骑兵更是如此。
雨声能够掩盖些许行进时发出的声响,却藏不住地上行军过后的痕迹。
密林行军本是大忌,以静制动者方为上乘。那些早就以“春猎”之名散布各处的天成将领,正有条不紊地将“猎物”赶进绝路。
斗辰形如斗拱,易进难出,若想另寻出路,只能弃马步行、从险峻处翻山而过。
这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
是以数十万肃北大军就这样在黑暗中严阵以待,直到山林的边缘出现了那只如影子一般的军队。
万名铁骑两边向分作两列,铁蹄整齐踏下,声震山谷。
骑着黑马的将军从队列中缓缓而出,手中长枪在雨水中亮如流光。胄甲下的一双眼睛被寒光铁器照亮,肃杀中又透出几丝悲悯。
“放下兵器、自愿缴械投降者,可保性命。余者杀无赦!”
肖准的声音在阵前回荡直至消散,四周再次只闻雨滴落入泥水、击打在寒铁之上的声响。
对面那支千余人的队伍,无人解甲、无人弃兵。
曾经的岳泽军是天成各营Jing锐组成,其中自然也有肃北大营走出的将卒。只是那时的他们,又有谁能料到有朝一日,竟会面对这等手足相残的局面?
但那又如何?从他们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一人一马走上前来,马上的人甲衣染血、须发苍苍。
白鹤留笑了笑,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的眼睛依稀还有当年的儒雅,只是眉间嘴角深刻的皱纹带了杀气,再也不是执笔摇扇、纠察百僚的白衣中丞。
“白某自知已是末路。本以为若能占尽天时地利,千军未必难敌万马,谁知最后还是棋输一着。然纵是秋末之蝉也要竭力嘶鸣,你说是也不是?”
沙哑的声音掷地再不能收回口中,就像万千雨滴落下再难回云间。
局面早已经注定,乾坤终无法扭转。
“众将士听令。”肖准手中长枪利刃向前,寒光破开渐渐浓密的雨雾,势不可当,“随我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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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山岭之隔的斗辰南麓,山间那辆孤零零的马车仍停在原处。
然而那原本拴在车前的马缩成了一团,一只挤在另一只身侧,拼了命地原地挣扎着。
它们头上的蒙巾并未掉落,它们之所以如此恐惧,是由于生灵对杀气本能的反应。
紫衣剑客立于马车车厢的棚顶上,手中剑未出鞘、剑鞘上却已有三道整整齐齐的切痕。
他用大拇指摩挲着那痕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别又摸又看了,你就是把它盘出油来,它也长不成原来的样子。”
伯劳蹲在距离那马车十步远的半截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