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白的红墙外,她寻得了那道颀长的身影。灰白的袍子上全是血痕,俊朗的面容上,却一直挂着一丝笑意。她忙往那边跑去,却被生生拦在了兵墙之外。
江羽身上的这些剑伤已足以让他流血而亡。他只是没想到,凌烨中了那西域的迷药,还能持剑与他过上数十招。直到守卫在外的神机军进来救驾,他便知自己气数已尽。
原来仇恨是会烧尽的,眼前剩下的,却全是少时的影子。
一时,小郡主还在他侧旁,拉着他的袖口,吵着要往稽山顶上去玩儿;一时,又见她捏着块儿桂花糕,笑得清甜送来他面前。
凌烨迷药未退,腰腹间的伤口,却已剌开。血渍隐隐淌出。他却认得对面江羽嘴角的笑意,那双细长的眉眼中似倒映出阿檀的影子,如他在梦中的时候一样。
江羽手中的剑,已挥去脖颈上。
凌烨没顾旁人拦着,箭步冲了过去,“阿檀呢?”
对面的人却笑着,“江羽正、正要去见她了。”
“……”江羽的血不断涌出,凌烨却只觉背后森冷。
身后传来女子的哭喊声,不是阿檀的。他侧眸过去,却见得那小尼,目光灼灼望着他手中的江羽。
江羽的目光也看去了那边,是小妹玉霜来接他了。十二岁的小姑娘,笑得灿烂,凑着过来他身边,将他从皇帝手中接了过去,抱在了怀里。
“玉霜…”仅剩的气力,只够喊出小妹的名字。
小妹没有说话,却抚来他受伤的脖颈。与他相似的眉眼中,缓缓落出两颗晶莹。他很想问她,母亲可好?父亲可好?
小妹点了点头,“别怕、别怕。”
六年来从未放下的一颗心,如今终于落到了地上。那时他总是希望的小妹,若再长大些便好了…可时光停留在了那一年,再未动过。如今,终于可以继续了…
凌烨早退去了一旁,那小尼方冲了过来,抱起江羽,念念着“恩人”二字。而江羽却似认错了人,唤着玉霜。他记得早前大理寺呈上来的盛府名册,盛玉霜正是盛承羽的小妹。
“陛下,可要将二人押下?”
凌烨摆了摆手,“由他们去。”
他几近乏力,“等将江羽送走了,将那小尼带来与朕问话。”
第70章 春芽(7) 兄妹
天还未亮, 三匹快马领着一队骑兵,从西山上下来赶至翊王大营。又沿着渭水边的马道,寻得江边渡口, 上了渡船。
清晨渭水上扬起几分烟波, 凌烨立在船头,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夜里,那小尼已将大火那日始末, 明明白白与他交代了清楚。
阿檀果真是被江羽救了下来, 可人分明还活着,却只一心回去江南…
可他想见她。很想。
渡船停在江岸的时候, 凌烨领着众人再上了马。从渡口往江南的路只有一条, 载着人的马车不比马快,即便迟了一日, 也该能追到。
然而一直追到日落,却始终未寻见任何踪迹。
连绵二十里山路,终见得间荒废的驿站。副将左仲劝得他稍作修整,他这才想起, 他已经两天一夜未曾入眠。不过一阵小憩,临着深夜,他却又在睡梦中惊醒。唯有让众人打点, 预备继续上路。
左仲却前来规劝。“陛下,方末将让人在旁边农家打听, 这两日来,无人见有什么马车路过。皇后娘娘许并未往此路回江南。且此时,军营中还等着陛下回去…”
“……”他没作理会。继续翻身上了马。
连日来春日季雨,将山路搅得泥泞不堪。枯草泛着新绿,在微弱的灯火下, 若隐若现。黎明的时候,一行人方到了山下的村落。骑兵被左仲派了出去,持着皇后画像,打听下落。
然而不多时,骑兵集结回来的时候,却依旧一无所获。
左仲再劝着:“陛下不妨另外派人往江南寻人。贺将军还在军中等着。翊王议和之事,还等着陛下回去主持。”
清晨的炊烟缓缓从村落上空升起,他看到年少的农家夫妇正往集市上去。那女子小腹微隆,该是有了孕。男子轻搂着女子肩头,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一步不离。
可惜他不是农家人,亦不是个好夫君。
村落尽头的远径,薄雾还未散尽。从渡口往江南,这一路都是必经之路,却没有她的踪影。
他猜得几分她的意思,方与候着一旁的左仲道,“回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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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将将停歇了两日,豫州往西的青州城里,已然冒出几丝生机。阳光穿透清晨的薄雾,在街巷里投出一道道媚人的光影。
星檀身子将将好了些,便被清茴拉着往外走。道是晒晒暖阳,对她身子好。
街角上的小摊儿支了开来,幽幽得飘着鲜香。清茴依稀认得那香气,望着星檀道,“是竹笋。”
“还有雪菜。”星檀喉间还有些嘶哑,却认得这江南的味道。“是片川儿。不想这青州城里,也有苏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