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远诚道:“臣认为,史载怀王在乌暹作战的经历似乎有误,澄清史误曾是臣的职责,所以贸然呈上了证物。”
平帝道:“如你向华甄国夫人般叙述,这封信是由某人Jing心保管,藏在一本书册中,最后流落在外。谁会这样做呢?”
奉远诚道:“应是希望真相昭雪之人。”
平帝道:“也是知冤不报之人。”
奉远诚道:“皇上,只有找出藏匿过这封信的人,才能追溯当年的真相,确定怀王的信件究竟有何遭遇?谁应该为此负责?”
平帝道:“我们无法知道会是何种答案,所以只能暗中探查。这件事由你去做吧,我会给你一个行使特权的理由。”
奉远诚慎重领命,有种如愿以偿的轻松,他曾在心里反复设想过的一件事,终于可以放手去做了。
第45章
冬日的百里山上缭绕着青烟,农人们忙着伐木烧炭,充满干劲的吆喝声从林深处传到山麓边,令听到的人也Jing神一振。
濯樱和奉远诚沿着向上的缓坡走到屈氏琴坊附近,院子里的一群小工尚未发现门外来客,卧在檐下的黄狗已腾地站起来,摇摇尾巴向他们迎去。
濯樱笑着推开院门,对奉远诚道:“你可觉得这里有什么变化?”
奉远诚道:“院墙似乎向外扩大了一圈,人手也增多了,你与屈先生的生意比我想象中更兴盛。”
濯樱和奉远诚走到院中时,两个面熟的雇工已赶来行礼,屈墨饮也从廊房的一侧现身,将他们接进暖房中坐下。
自濯樱与屈墨饮达成合作后,每月钱货来往,总会有几次碰面的机会,互相早已不再见外,此时因有奉远诚在,屈墨饮便恭敬过于亲近了。
濯樱与屈墨饮议论生意时,奉远诚靠在铺有皮绒的宽椅中,喝着长毫山茶,目光沿着四周徐徐转动。奉远诚记得上次来时,对面的墙帷上供着一把长弓,现在已经不见了。屈墨饮在奉远诚认出那把长弓的来历后便将它取下收起,证明他很清楚其中的关系利害。
濯樱在与屈墨饮笑谈间偶尔看一看奉远诚,不知他打算何时接手场面?奉远诚似乎终于喝够了清茶,目视屈墨饮,露出笑意道:“屈先生的祖父,曾随怀王远战旬丽。”
屈墨饮微张开口,愣了愣后道:“是啊,这段家史很不光彩,在下三岁时祖父获赦,带领家人从关外迁回。屈氏对此感恩戴德。”
奉远诚道:“屈先生应该能懂,能够过问这件旧事的人,一定是非同寻常之人,如今我身负查证的使命,希望你能如同信任我的夫人那样信任我。关于旬丽之战中的怀王,你听说过什么?”
屈墨饮一言不发,更陷入无法冷静的紧张中,若能够,他也许希望从此处消失,避开凶险的境遇。
濯樱看着如惊弓之鸟的制琴师,不忍地劝慰道:“屈先生,若尊祖有意将一些秘密传示子孙,正表示他有不使之凐灭无闻的心愿,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将它说出来。”
屈墨饮在矛盾地挣扎,奉远诚心中的希望却越加明亮,他能够看清:屈墨饮心地正直,经过时间的缓解,一定不会让他失望。若屈墨饮心思狡黠,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敷衍,而非使自己的心地受到折磨。
马车在淡淡的烟气中驶向归途,奉远诚将柔软的小毯盖在濯樱身上,与她挽着手靠在一起。濯樱道:“我以为,你会运用一些辩才说服屈先生。”
奉远诚道:“屈先生满心担惊受怕,这时再去说服他,便是无礼施压。确实很不易啊,先祖已逝,却要为先祖的经历付出无法预料的代价,他一定是在担心这些。”
濯樱道:“平帝不会这样计较吧?俗理道债过三代便可作废,屈先生为何要为七十年前的人祸负责?真如此,你也能心安?”
奉远诚道:“人在突逢变故时难以乐观面对,所以我们才先告辞离开啊。我觉得屈先生的祖父只是知情者,如果屈永怀当年做过不利怀王的事,绝不会留下任何会被判罪的遗言,除非良心使他无法忘记受冤的怀王。”
濯樱道:“已经过去那么久,使怀王蒙冤的人也已早不在了,总有些太晚的遗憾。”
奉远诚道:“对平帝和华甄国夫人而言,还不算晚。你能想象那种感受吗?若是我。”
濯樱浅吸一口气道:“我似乎变得软弱了,竟连想也不敢想。”
奉远诚道:“如此我们便明白了,屈先生需要怎样的勇气。”
平帝交给奉远诚一块通符,用它可以在各司各部有求必应,也能调用禁军,奉远诚却无法享用它的效力。即使能够查阅任何绝密记录,奉远诚也找不到关于旬丽之战的详细记载,怀王带兵战入釜城后,是谁在外围待命布兵?奇怪的是,当年与怀王同行的三将,除了屈永怀,其余两人的名字都无法查实。奉远诚起初只觉得是偶然,后来怀疑是人为销毁,有人心虚,便借着清除怀王的掩盖,将自己的名字也抹去了。至于为何是两人都被抹去?应该是一种掩护,这样便难以确定心虚者到底是谁。
寒月的第一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