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远诚道:“我知道你的打算。”
汪氏避开他生气的脸道:“你在说什么?奴家听不懂。”
奉远诚道:“只是送碗甜羹,随便使唤哪个婢女都可以,为何你要亲自去找阿樱?”
汪氏道:“让新娘子去送甜羹,当然是希望你们夫妇和美。”
奉远诚道:“用你的甜羹助我们和美?你让阿樱去给我送甜羹,自己却在帮她算计账目,是想找个藉口在我爹那儿吹枕边风吧?”
汪氏道:“真好笑,我干嘛做这种事?”
奉远诚道:“你承认或不承认,我都会这样想,你最好不要再自己撞上来。你想利用这些小事让我爹误会:阿樱私下喜好玩乐,随意丢下账目去书房找我,半日一去不回,还是你好心帮她算完那些。这样的歪风吹多了,我爹就会对渐渐阿樱怀有偏见,不会真心信任她,反而觉得你更加可靠。你想得到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汪氏脸色虚弱地反驳:“可怜我有口难辨,好吧,我不会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奉远诚道:“如果让我发现你是个不检点的祸害,我一定会把你从奉家赶出去。”
汪氏把头扭向一边,不再吭声。
奉远诚从汪氏屋里出来,看见濯樱一个人提着灯笼在等他,她只穿着贴身的小袄,像是匆匆跟来的。
濯樱担心地等他走近,小声道:“阿诚,你生气了?”
奉远诚接过灯笼,故意笑着说:“嗯,如果有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我很乐意做个会咬人的讨厌鬼。”
濯樱跟着他走,忽然被他抓住手,轻轻一揉道:“出来干什么?浑身冻得冰冰凉,快点回去暖一暖。”
“阿诚,跑吧!”濯樱一笑,先迈开腿。
奉远诚被她拉着快跑,手里的灯笼像醉酒似地跟着乱跳,两人在寒风里一口气跑回新房所在的南院,站在门前大口喘气。
阿平拨旺炉火后退出去,奉远诚把被子裹在濯樱身上,倒来热茶喂她喝。濯樱眨着眼道:“你是怕我受欺负,所以去警告姨娘吗?”
奉远诚道:“她心思太重,我赠她几句警言防身。”
濯樱道:“我好像不够聪明,你也送我几句智言防身吧。”
奉远诚不假思索地说:“吃好,睡好,心情好。”
濯樱道:“这不是像肥猪?”
奉远诚无奈地问:“才不是。你想一想,如果现在有个可爱的小宝宝在这里,你会为她怎样许愿?”
濯樱认真思想,然后道:“希望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快乐无忧。”
奉远诚道:“对,不是猪,是宝贝。”
濯樱一边认可,一边回想出这个‘宝贝’原来是指她,立刻脸红得只肯盯着火炉。
等到夜间入睡前,奉远诚会给濯樱念一段书。他挑选的故事都很有意思,比如千年前的一位君王有几十位妻子,每个妻子为他守护一片领地。为了稳固的统治,他无法对最爱的那个妻子表示任何偏爱,只能在她死后将她埋在自己寝殿的窗外。
濯樱听完后无法入睡,想得深些,会为不能相守的遗憾流泪。奉远诚听到她鼻子发堵的声音,坐直起来唤道:“阿樱……”
濯樱从被子里冒出微红的双眼道:“真伤心,死后埋在一起根本没有意义。”
奉远诚道:“都怪我,害你睡不着。要不要我帮你摸摸头?小时候只要我娘摸摸头,我就会乖乖地睡觉。”
濯樱看着他道:“摸头吗?”
“嗯。”他带着枕头去她身边,将她护在胳膊下面,手指伸入异常柔软的长发间,轻轻摩挲,越来越慢。
奇怪的是,濯樱没有觉得不习惯。她放心地靠在他身边,像被裹在柔茧中的蚕蛾,冷静地等待睡意降临。
第18章
早上,阿平进房铺床时看见一对枕头紧挨在一起,一惊,再一喜。
虽然她家姑娘和奉公子的婚事看起来奇怪又匆忙,过去这些天后,两口子终于睡在一块了,可喜可贺。已经成为货真价实的夫妇,往后会更顺畅吧……阿平收拾好屋子,笑眯眯地去摆早饭。
濯樱去向吴氏请安回来后看见挨在一起的枕头,忽然有点不安。
她想把奉远诚的枕头放回另一边,又不知为何而犹豫,发现自己在回想两人依偎时的温暖,濯樱立刻把那只枕头拿起来,塞回它该在的地方。也不是因为厌恶什么,是难以形容的不安,即使‘喜欢那种感觉’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心思。
然而这样做以后,不安也没有消失。濯樱站在那里,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却更想静静地发呆。
‘我好像有哪里不太正常。’ 濯樱的理智在提醒她。
濯樱转过身,看见奉远诚的书和她的琴谱整齐地排在一起,他的寝衣和她的寝衣交叠地挂在木架上面,他的杯子和她的杯子在茶盘里并肩站着,他的鞋和她的鞋在床边的踏板下窃窃私语,他的发簪和她的发簪也在妆台上成双成对……他们彼此混淆,合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