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摇头,往赵蘩怀里拱, “阿娘~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赵蘩温柔应着,“阿雪想说什么?”
初雪蹭了蹭她的胸口,抱着赵蘩胳膊, “阿娘,你前些日子说, 人不能失了自己本心。我想不太明白。”
赵蘩刮了刮她鼻子,“怎么忽然想起这来了?”
初雪闭眼躲开, 说:“也没什么, 就是自然而然想到了。若是有些人他生下来,便是恶人……有这种人吗?”
初雪睁着大眼睛, 问赵蘩。她心里在想李成暄,也在想她自己。
赵蘩想了想,回答她:“也许是有的。
每个人都会有善良和恶念,世上没有人会完全的善良,应该也没有人会完全的邪恶。更多的是, 放纵自己的恶念的人。”
初雪闷闷嗯了声,又听她说:“如果放纵自己的恶念,伤害到别人,那就不好了。譬如说,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心里很烦,很难过,于是有一些不好的念头。可是我会想好的念头,倘若我因为有些不好的念头,就去做了什么,伤害到我身边的人,那日后就会很后悔。”
初雪又嗯了声,赵蘩抚顺她的头发,“好啦,阿雪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初雪摇头,反驳:“才没有。”
赵蘩笑,“那就好,真的该睡觉咯。”
初雪点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翻了个身,又想起李成暄。
“阿娘,那个大哥哥……”她咬唇,“你们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赵蘩一愣,委婉说道:“他身份不简单,阿雪,咱们可以帮助他,但不要离他太近,好不好?”
初雪哦了声,又躺回去。
身份不简单的意思,就是说他仍旧是三皇子。别靠他太近的意思,是……他还是要做那个皇帝,报复回去么?
这一夜,初雪难得做梦,竟梦见前世与李成暄相遇的时候。
*
李成暄自梦里醒来,只觉得胸口疼痛酸涩,一阵一阵地发散。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茶盏寒碜,茶水更是低劣,喝着还有一股霉味。
这日子他不是没过过,从前以为无法忍受,可事到如今,竟然觉得也还可以。
茶水早就凉了,咬着喉管一路凉进心肺,睡衣全冲散了。
他合衣在床边坐着,瞧见皎洁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
他方才梦见阿雪,梦见与阿雪初见面那日。只有他记得了,这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
从前他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是一切重新回到了以前的时候,由不得他不信。他甚至想,这是佛祖庇佑,才给他这重来一遭的机会。
重新把从前的日子过一遍,但再不想过从前的日子了。
于是他克制住自己,从头开始的任何一个选择,都克制自己。在忍受他们的势利与虐待的时候,自保但不用最坏的方式。甚至学着去尊重生命。
他原以为还能等到阿雪,想着离她近一些,但是不伤害她。但没想到,初将军竟然提前辞了官,携妻女隐居。
那时候,李成暄有些慌。
他可以忍受初雪不记得他,可是不愿意忍受生命里从此失去阿雪的踪迹。
于是他悄悄调查了初南夫妻的踪迹,确定了他们在这里,再用了一些小小的计谋,便让皇后将他送了过来。
李成暄扯着衣领,虽然这样做并不好,但是没办法。
后来他果真见到了阿雪,她果真……不记得他了。
她还和从前一般,娇俏可爱,又善良。
当她问起自己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期待她有些反应。但转念又想,她如今幸福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也许并不想再和他有牵扯。
他可以等,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倘使她还会待自己有情,他一定会好好待她,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和委屈。倘使她待自己再没有感情,他便尊重她的选择,默默守着她。
克制实在是太难做的事之一,那日他听见赵蘩说起初雪,强忍着划了自己一道伤口,才能克制住。
李成暄仍然想独占初雪,但却明白,这并不是好的方式。
他想改,也已经在改。
从前他觉得初雪是自己掌中之物,可看看如今,没有他她也可以自在喜乐。可是李成暄却做不到。
他心口又疼起来,说来也是奇怪,从前他并没有这毛病。这回却多了个心口疼的毛病。且每每在深夜时发作,叫人不得安宁。
李成暄又觉得这样也挺好,日日都会提醒他。
他又想起今日赵蘩那反应,似乎不大喜欢他。或许是因为身份忌惮,这也是寻常,他们既然辞官归隐,便是不想再牵扯进去。
这也不是大问题,假以时日,他们便会知道,他所说的无心皇位是真的。
他只对阿雪有心。满心满眼。
李成暄又咳嗽一声,牵扯着疼,忍不住又喝了口水,压下这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