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簇此时也已经站起身,她伸手抹干净眼角的泪水,仰起脸,抬头看着沈慕。
她明明比沈慕比矮了许多,却莫名地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目光像是化为一把凌迟的匕首,一寸一寸地打量着他,忽地,她弯了弯唇角,笑容里带着些遗憾。
“我承认,在曲阳,我先动了心。”
“但别忘了,我喜欢的人,叫季文。”
“不是你。”
最后三个字如轻飘飘的羽毛,却在吐出来的那一刻化为箭矢。
狠狠地刺进沈慕的心口,并划了一个鲜血淋漓。
直到云簇决绝离开,沈慕仍愣怔在原地。
扑面的雪风从半开房门里直涌进来,沈慕被刺骨的寒冷包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竟然在发颤。
他半生戎马,在岭南屡战未败。
但面对云簇,别说运筹帷幄,只能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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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簇出来的时候连披风都没穿,把轻蝶吓了一跳,她忙把自己的披风脱下将云簇裹住,问:“殿下,您的外裳呢?”
云簇只说了一句回家,然后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轻蝶吓了一跳,忙将她撑住,但终究独木难支,只得求助庄子里的人,“来人!”
下人们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七手八脚地要去扶。
沈慕在这时走来,他也只穿着单衣,脸色发白,手上却很有力气。他想伸手将云簇抱起,却忽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拦住。
沈慕一怔,来人对他恭敬地拱了拱手,“在下是公主殿下的贴身暗卫,自会照顾殿下,就不麻烦沈公子了。”
说着,他将云簇一把抱起,步履不停地将她抱上马车。
但沈慕却仍不放心,想要跟着一道。
一旁的轻蝶咬了咬牙,有些犹豫,但想到方才云簇出来时的状态,还是下定决心道:“沈二公子,奴婢斗胆说一句,我们公主殿下怕是不想见您。”
沈慕急切的动作霎时一僵,扶着车门的手臂也不自觉地滑落。
是啊,云簇不会想见到他。
而轻蝶对他又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那暗卫坐到了车夫旁边的位置上,朝沈慕拱了拱手。
马车跟着飞快行过,转瞬消失在沈慕的视线中。
回程的路行的比来时快多了,但始终守在云簇身边的轻蝶仍有些着急,她时不时便会伸手去摸一摸云簇的额头。
却是一次比一次更烫。
好在太医都早早地等在了云簇的寝殿外,只等暗卫将云簇抱进房间,便立即打开药箱开始诊治。
安静的房间里瞬间涌满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轻蝶将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安排了一遍,有的烧水有的更衣有的去宫里传信。
可即便如此心里仍是不大踏实。
好在几位太医都捋着胡子说公主殿下只是受凉发了热,等一剂苦药灌下去,晚上便会醒来。
轻蝶提着的心稍稍松了一些。
到了晚上,云簇果然醒来了。不过身上仍是烧得很热,轻蝶按着太医的嘱咐又给她喂了一剂清热的药,伺候她再度睡下。
然后拿温热地帕子给她擦拭热敷,整整熬了一夜,直到破晓时分才撑在床边打了个盹。
再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轻蝶拿手背碰了碰云簇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来,然后命人重新去烧水,预备给云簇擦一擦身子。
但热水还没烧开,云簇就已经醒了,“水。”
她的嗓子干涸沙哑,轻蝶忙给她倒了一杯白水,扶她起来,一口一口地喂她。
云簇靠在轻蝶的怀里,像是一株即将渴死而又沐浴甘霖的麦苗,总算是回过了一点劲儿。
轻蝶心疼的看着她,问:“殿下还有哪里难受吗?”
云簇摇了摇头,半句未答,然后又重新滑进被窝里。
轻蝶给她掖好被子和帷幔,轻哄着她,“睡吧殿下,再多睡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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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云簇之后,沈慕在庭院里孤站了很久。
直到风雪再起,重重的车辙印都被重新覆盖住,他的手指也冻得紫红不堪。
下人们看出他情绪不对,都不敢在这时候去触他眉头,最后,还是沈秦急急赶到了。
他看着傻站着的沈慕,当即便扬手要打他,可沈慕却只是疲惫地撩了一下眼皮,跟着又垂了下去。
似乎看到是他,很失望。
沈秦瞧他这样子,也实在下不去手。
末了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你这是何苦?就算你把自己冻死,又有什么用?”
沈慕肩膀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这么垮了下去,他摇了摇头,喃喃道:“没用的,再也没用了。”
就算他再使出百般战术。
沈慕也成不了季文了。
沈慕忽然有些想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