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湘西捉摸不透他话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怕不小心会错了意,于是强迫自己谨遵吩咐,不作他想。她伺候着贺君知上了塌,给他掖好被角,放下那重重帷帐,安顿好一切后,这才拿着那盏灯步出房门。
按照贺君知的意思,东厢没有女眷,又要把灯处理了,难不成是要她就地毁了?可这盏灯是他费劲赢回来的,要真毁了多少有些可惜。
又或许,她可以偷偷趁着他不注意留下来?反正谁也不知道。
穆湘西抱着灯在门口阶梯上坐着,决定好了之后拍拍屁股站起身,转头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陈管事吓了一大跳。
她捂着心口后退一大步,和他拉开距离,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老奴吓着姑娘了,”陈管事笑眯眯的,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整个人看起来和颜悦色的,“红笺姑娘手里的花灯可是世子赐的?我看四小姐方才来缠着世子爷讨要许久,世子爷都未曾允予她。”
贺四小姐方才也来过?
穆湘西忽然觉得手上的灯笼变得无比烫手,把东西欲盖弥彰地背在身后,单手比划着征询:[要是这样,是不是给她那边送过去比较好?]
陈管事沉默地盯了她半晌,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傻丫头,你怎么没读明白世子爷的良苦用心呢?”
穆湘西局促地扯了个笑,凭着直觉隐隐约约感觉出了些什么,不好意思地“啊”了一声。
“世子爷若是真想赠小姐,刚刚便可以顺手赠了,何必多次婉拒,多此一举。”
他的话中自有深意,还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狭促,听得穆湘西面上一臊,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陈管事见她已经领会,便不再多言,只是看着那盏花灯意味深长道:“既是世子爷想给,那姑娘就好生收着吧,不必急着销毁。红笺姑娘重新回到东厢也是好事一桩,莫不要像当初一般,轻易就被人赶了回去。”
这不用他提点,穆湘西自己心里就明白。她还要出府,首先第一步就是要从贺君知的手里拿到她的卖身契,再者就是要有足够多的银两赎身。不过这些都先不急,听竹苑她是彻底回不去了,能好好在东厢住下来才是目前最为迫切的。
“对了,忘了说,”陈管事临走前多嘱咐了一句,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东厢的屋子不是能随意闯的,特别是西北第二间屋,平时就算是洒扫也要注意少去,看到世子爷进去也千万不要多舌谈论,做好分内的事就够了。否则到时惹恼了世子爷,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好奇心害死猫的故事穆湘西从小听到大,她才不会因为心里那点私欲搭上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于是立马乖巧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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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躺在床上,穆湘西虽然已经Jing疲力尽,但依然辗转反侧,闭着眼睛在脑海中不断催眠才勉强睡着。
这次又难得做了一个梦,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日有所思,居然梦回到她还在上学的时候。
以前的皇亲贵戚,名门世家为了把自家子女培育成材,托着各路关系把人往太学送,但能真正进去的,也不过是寥寥无几。不是有权有势有脸面的权臣,就是有着靠山和人脉的大路子,故而在书塾内念书的学子,个个算得上是身份不凡。
说来也奇怪,穆湘西自小跟在崇德太后身边长大,与沈洵可谓是青梅竹马,彼此之间熟稔得不能再熟。但当她踏进书房的第一眼,最先注意到的人却不是勤勤恳恳坐在书案上念书的沈洵,而是当时正单脚搭在窗边拉弹丸射雀的贺君知。
彼时贺君知尚不过七八岁,已经初见顽劣脾性,射杀雀鸟毫不留情,一发接着一发,直到把梢头站着的鸟都射个Jing光,这才罢手。
穆湘西在宫内长大,被教导做任何事情都要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一步踏错则万劫不复,像他这般不计后果做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于是她望着树下一堆被射伤的燕雀,觉得既新鲜又很是生气,回头义愤填膺地叫住了他。
“喂,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她柳眉倒竖着给他扣锅,“滥杀生灵,触犯院规,衣衫不整,形容恶劣,小心第一天就挨先生的罚。”
贺君知伸手正了正自己有些偏歪的额带,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嘲弄道:“怪它们太笨,光站着不懂得变通。我此举就是要教会它们一个道理,死心眼是没有用的,该看清形势时就要看清,别被别人射下来了才知道逃跑。”
他话音未落,后面的沈洵就像被踩到尾巴了一般拍桌而起,双目赤红地怒吼道:“贺君知!你说什么呢!”
那时候对朝政事务了解得粗浅的穆湘西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是在指夺嫡失败、沈洵生母胡贵妃被赐死的事。沈洵与她朝夕相处生出的那点懵懂好感,全随着穆家的站队而消失殆尽,直至心头彻底埋下恶魔般的怨恨种子。
而当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叉腰回护般帮着沈洵说道:“对啊,你说什么呢!还不快去处理你的鸟,在这扯什么歪道理?”
贺君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