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天晴。
以芙手里攥着一个水红色的同心结,尾部的小穗子随着急切的步伐一下下拍打在白腻的手腕儿上。她瞪着面前的刀疤汉子,“你给我让开!”
“秦公公有命, 叫奴才守着娘娘。”
“笑话!秦遂把你喊过来是保护我安全, 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以芙眼睛气得泛红, 一声声冷笑着,“你别忘了我是谁,小心我分分钟让你掉了脑袋!”
刀疤汉子沉默地杵着。
“飞寒!”
飞寒从身后扯出软剑, 徐徐抖动的剑身像是一条飘摇的丝带,却能在下一刻缠住脖子、割断血管。她一步步朝着刀疤汉子走去。
刀疤汉子高壮,像一座大山。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飞寒,然后一声不吭地受了一刀。
飞寒是在一堆堆的冷兵器中生长出来的, 知道薄薄的刀片割在韧带上的痛楚。她看着热气腾腾的鲜血浇灌在地上,冷声,“你再不让开, 我就往你脖子上砍了。”
刀疤汉子没吭声,闭上双目。
软剑最终没有缠上来。
一帮小奴才涌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汉子抬走了。绣着蟒纹的飞鱼服在空中猎猎舞动,秦遂难得穿了件大红的官服, 乌纱帽下的五官肖似褚洲。
但他不是褚洲。
秦遂的心情看起来是很好的, 手里拿着一只拨浪鼓,咕咚咕咚逗着身边的平儿玩。他仿佛才察觉到以芙的视线,恭敬地走上来,“请娘娘安。”
“你为何不让我出宫。”
“没必要。”秦遂绕着她走了两步,最后看着她手里面的同心结,“娘娘这段时间在太尉身上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又是做鞋垫又是做同心结的, 不会是——”
以芙瞪着他,把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不会真对咱家哥哥动心思了吧——”
幸而这时候没有多少宫人,秦遂也是靠近耳边说的,就算是身后的盼山也不一定听清。以芙背上发了一层细汗,不知是被急的还是被气的,“我没有——”
秦遂掏掏耳朵的,像是被尖细的声音刺到了,“没有就没有好了,娘娘也不必这么着急地撇清关系。”
以芙掐着掌心,那只同心结的颜色仿佛也沁入她的脉络。她把东西甩到地上,“不是说好了要稳住他的心神,好让他专心作战。今日正是他领兵出京的时候,我不过去的话……”
“娘娘不能当众露脸。”
以芙一愣,心里渐渐明了。
当年晋王被人栽赃起兵谋反的时候,秦氏灭族。如今褚洲一旦被安上叛军卖国的名头,她作为褚洲的妹妹也逃不了干系,除非她从现在开始就和他划清界限。
“可我前几日和他约好了,要送他走的。”
秦遂擦了擦平儿流下来的口水,漫不经心地,“那怪不得。”秦遂对上以芙惊讶的目光,补充道,“怪不得,他还在城门那里等着。”
以芙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一个角,不断地朝外吐着热气。她缓慢地低下头,盯着雪地上的同心结,“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让他等着咯。”
“万一他被激怒了……”
“太尉哪里舍得和您生气。”不知道为什么,秦遂的声音听起来总带了点儿Yin阳怪气地,“大不了娘娘修书一封,就说送行的时候肚子疼,来不了了呗。”
雪地上,同心结还躺着。
飞寒捡起来,拍了拍上面遗落的污雪。她把东西递到以芙面前,“娘娘身子不方便,要不奴婢替娘娘送出去。”
秦遂答道,“最近时局不安稳,皇上命人封宫了。”
宫殿最外层的一圈矗立着侍卫,往里有无数个穿着飞鱼服的宦官。加上秦遂在长乐宫里安插的人手,就是一只苍蝇别想飞出去。
以芙接过同心结,再次扔到地上。
她恶狠狠地盯了秦遂一眼,转身走了。
蓬松的布料吸了水,很快晕开层层的暗红色。剩下秦遂一个人把同心结捡起,自言自语地,“哥哥可别责怪弟弟把她关起来啊。弟弟瞧她这么上心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坏了,到时候弟弟还怎么把你拉下水呢。”
与此同时,城门外。
坚固的城门下旌旗蔽日,为首男子身骑一匹乌骓宝马,带着一面金漆鬼面具,昂首看着上面空无一物的城墙。
众人猜疑纷纷,也跟着往上看。
公羊秋是知内情的人,蹒跚着脚步慢慢地踱过来。乌骓马亲呢地嘶鸣一声,探出棕红的舌头舔了舔公羊秋的手。
褚洲思绪回拢,“先生。”
“走吧。众将士都等着你呢。”
……
仲月十二,三路军队分兵出击。如今西径关、宁武关、偏关外三关皆失,褚洲发动恢河战役,将敌军逼迫于百里之外。
慕月十八,胡人驻扎漠南之地,预计十日后南下。右贤王右屠耆王傲慢轻敌、得意忘形,北陵将军得公羊之计乘夜奔袭,又获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