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头憋笑。
楚王接过李夫人递上的纸,用手摩挲了两下,又捏住角对揉了几下,这才问:“这纸厚实,纸面不减细腻,不错,可有了名?”
李义山正要答,李夫人抢先道:“新做成的,还不曾定名。客人和这纸有缘,不若帮着取一个?”
楚王抬眸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眼里带笑的范咏稼,跟着笑道:“胖是结实,正是这纸之特色,不如就叫胖纸吧。”
范咏稼快憋不住了,扭头去看书案。
李义山胡子一抖一抖的,李夫人笑着,拊掌称妙,眼一横,看向丈夫,大声道:“山胖,你做的纸,可不就是胖纸,我看这名取得正正好。”
李义山难得胆肥了些,捏住胡子挺了挺肚子,嘟囔:“哪里就胖了!”
范咏稼假装没听见这一句,轻抿了一下嘴,收了笑意才道:“院长往日教导我们定要吃好睡好,身体结实,才能读书办事。这纸也是一样的,结实牢固,才能为人所用,经久不朽。我也觉着这名取得好。”
梦桃也跟着夸好。
这名就这么定了。
楚王起身,向李义山道:“写了字放在外头,多经些风吹日晒。若确实好,只管去王府支钱要人,多造些,我给你递宫里去。”
李义山哪里还顾得上胖不胖的纠结,放开可怜的胡子,欢欢喜喜道:“嗳,我这就去弄。”
等人都走了,他才想起一事,苦哈哈地问娘子:“这姑娘谁呀?”
口气这么大,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李夫人一想起那纸名就乐,懒得嫌他,直接提点:“那就是楚王千岁。”
啊!
李义山不敢置信,僵在那,待回了神,又惊喜得坐不住!
天呐,我大恩人先是托人夸我学办得好,方才又当面儿夸我结实,夸我纸做得好,还要把我的纸带到皇上跟前去!娘吖,我李义山也能有今天,我这辈子,活够本了!
李家那些废物,谁还敢瞧不起他!哈哈哈哈!
李夫人怕这傻子太过欢喜迷了心窍,劝道:“事还没办成呢,你收着点狂妄。要对得起王爷看重,好好造你的纸去。”
“嗳嗳嗳!”李义山颠着肥肚,马不停蹄办差去。
从书院离开,才行了不远,范咏稼突听得外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连忙唤:“王爷,能稍等一下吗?”
楚王挑眉,踢了一脚车里矮桌。
马车就减缓停了下来。
范咏稼揭了帘子,看向窗外的董文。他正狼狈躲避,对方不仅暴力推搡,还用难听的话骂着董文。
楚王凑上来,随意瞧了一眼,问:“你认识此人?”
“嗯,同窗,他……这里不太灵便,是个实在人,给我送过几回猪rou。”
楚王顺着她手指看向她的耳,想起今儿那戏女说的“耳垂珠肥厚”,两人靠得又近,他不由自主地凑近,在那可爱的耳珠上亲了一口。
两人都像被雷击了似的,倏地分开。
范咏稼看都不敢往这头看。
楚王结结巴巴解释:“就是……家家,我不是有意……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对你有意,但不是有意亲你……也不对。对不起,我不该冒犯你。”
范咏稼羞红了脸,哪里敢怪罪他,这还有梦桃在呢。她都不敢往这事上想,只用手指点点帘子方向,蚊子似的嗡嗡发声:“帮他一把。”
楚王正愁不好赎罪,立刻叫了候在马车外的侍从去解救。
董文被带到马车跟前,原本夹紧了双腿,防着尿裤裆,抬头一见车里的人,立刻激动得忘了害怕,夹腿跳成叉腿,挥着手大叫:“范妹妹,是我呀,董文,坐你哥前头的那个,到你家送过几回猪头的。范妹妹,你还记得吗?”
窃了香的王爷,方才的窃喜,被这“猪头”的热情给烧得一丝全无,板着脸恨不能活剐了他。
范咏稼脸热还没退,不好抬头打招呼,只闷着头回应:“你早些归家去吧,莫让家里人担心。”
董文却只顾着兴奋高兴,跳着嚷嚷:“如今我跟着伯父学杀猪,已经学了些本事,明儿一早又要去乡里收猪,待杀好了,我还给你们送猪头去。我说过的,你兄长往日里总是帮我,我们是好哥俩,你千万别再似从前那样客气了啊!”
王爷哪里忍得,蹭地起身就要踹人。
范咏稼见了,顾不得害羞,一把抱住他,哄道:“妹妹莫气,我们即刻便家去,再不胡乱耽搁了。”
她扭头又对董文道:”我们搬了家,不太方便。多谢你往日照护,祝你生意兴隆。”
侍从很有眼色地拎了人离开,肥墩墩董文,在他手里,风筝似的被轻松拽开。
董文总算醒了神,这大马车,这一堆侍卫,人家那穿着打扮,都是银子堆出来的,哪里还缺一口猪头rou?
唉,也不知热心的范兄怎样了,想来应是富贵荣华吧,那也不必Cao心了。
董文摇头,唉声叹气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