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都走肿了,才在天黑前寻到一处小饭馆。掌柜的有些年纪,怜惜续娶的娇娘劳作辛苦,愿意留下她,做些厨下的活。
原是管吃不管住的,范咏稼生得可爱,又愿伏低求情。
内掌柜上下一番打量,先拿了主意,道:“我们家业小,没得半间房空置,你若是愿意,夜里关了门,拿几张凳子拼一拼,也是个睡处。只一点,铺盖你自己预备了,我可是不管的。”
掌柜的嫌她碍事,正要赶人,得了娇妻一记眼风,赶紧闭了嘴。
只要不花钱,柴房都睡得,也不需置办什么铺盖,旧衣衫一罩,可铺,也可盖。
范咏稼赶紧道谢,就此住下。
范咏稼天没亮便起身,烧上水,躲起来擦了擦身子,然后摆桌椅、挂幌、打扫、烧茶水,舀一瓢米,熬上一锅稠稠的粥,又开始发面蒸馒头。
掌柜起得早,瞧见她一刻不闲,添了几分满意,尝过粥后,先是回味,接着皱眉道:“味道不错,就是太稠了些,不易克化。”
懂了。
同抠不同扣。范咏稼抠的是自己,却从不在给客人的吃食上克扣,不过店是别人开的,自家一个做工的,不赞同也没法子。
范咏稼切好剂子,洗了手,舀上一瓢井水,用那大木勺,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往里掺水,顺便给建议:“掌柜的,有人爱吃甜口,也有人爱吃咸口,不如做些拌菜,卖点咸粥也使得。”
盐贱糖贵,菜也便宜,这倒比卖甜粥省些成本。
掌柜嗯了一声,琢磨了片刻,道:“过会子王五就送了菜来,你瞧瞧哪些可做拌菜,挑出来让我过下目。”
这是要尽量选便宜的菜。
范咏稼记在心里,这么个掌柜,她得防着点,别一个月做到头,一个子儿也到不了手。眼见他一味听从那内掌柜的,范咏稼便虔心讨好那位。
一时倒算安定了下来。
因着她勤快,手艺又好,店里生意倒有了些起色。
她五月初三来的,六月初一这天,内掌柜递了十个钱,打发她出去:“辛苦了一月,今日放你耍一天,出去逛一逛罢。”
这和说好的工钱差一截,只是日子还没满,她不好多说,只接了这钱,应声出去。
逛容易勾起人花钱的欲,她揣着钱,只往偏角去,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庆山书院外头。
传来的读书声里,范咏稼细细分辨,有廖归鸿,没有范咏生,也没有董文。
站在这做什么呢?
她回了神,转身要走,却被人逮了个正着。
“范咏生,如何不好好念书,贪玩误前程,你……”
范咏稼转过来,垂头福身道:“先生,我是范咏生胞妹,家里出了些事,他来不了,只怕要辜负先生的好意。他托我带句话,说是愧对先生的教诲,还请先生,勿要挂怀。”
先生顾忌男女之别,不好细细打量,压下心里疑惑与遗憾,唔了一声,走了。
范咏稼牵挂兄长,遮遮掩掩去了朱雀巷,路过自家门口,听着里头无声无息。她暗叹一声,悄悄往回走,正对上出门倒马桶的柳儿。
柳儿脸上有些不自在,垂着头要退回去,走了两步又转身,小声说:“自打你走了以后,你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你哥哥得罪了人,被捉了去,你爹被你大伯用马车带走。你娘每日在家哭哭啼啼,昨儿有邻居去劝,她说要回娘家去。宅子好似被红婆婆家三女婿买下了,我也不知你娘走了不曾。”
街坊都知道,范家这位婶子,轻易不出门的。
范咏稼惊得后退了两步,靠着墙站定了,怔怔地看着自家,不对,再算不得自家了。
柳儿拎着臭烘烘的马桶,陪着她发呆。
范咏稼突然回头,认真道了句谢,一身发软扶着墙往外走。
柳儿拽着马桶跟上,又开口道:“我听人说,他得罪的是秦王府那位得宠的姨娘家亲戚,你若是想救他,还得去求你大伯。”
范咏稼正是要去找大伯,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
她和柳儿想得太简单,大伯怕是交代过门房,连声都传不进去。范咏稼在门外树下蹲守了一上午,也没能见着人。
她身上就那十个钱,忍痛拿出来讨好门房,换来一声嗤,钱也拨散了一地。
她一枚一枚捡起,放弃了在这求助的想法,心里一边盼着他平安,一边想着还有什么法子可寻。
横竖在这无用,她把钱揣进怀里,一番苦想之下,倒是记起个人来——疯爹从前有个旧友,姓佟名清云。他二人常一处读书写字,相交甚欢,范韶发病也是这位佟前辈帮着送回来的,临走还留了十两银子与范韶请医问药。
只是后来,许是怕招闲话,便没再上门,只托人送过一回银子,不多不少,又是十两。再往后,便没了消息。
因疯爹时常提起,范咏稼也稍稍留意了一耳朵,知道这位,榜上有名,却因家境普通,没能平步青云,只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