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无靖终于动了一下。
他一手按住千凝的肩膀,自己也旋身坐下,少了支撑,床帐落下,两人之间,便处在这密闭的空间。
千凝试着动了动肩膀。
论劲道,嵇无靖真用了力气,她是动不了的。
看来他有话对她说。
千凝觉得好笑,不由眯起眼睛,观察嵇无靖,只是他长睫低垂,遮去他的眼眸子,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忽的,他道:“对不起。”
千凝装出惊讶神态:“这话可不像你啊。”作为皇帝,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怎么会有错,怎么能和人道歉呢?
嵇无靖抬起眼,那眼里,再没有隐隐的纠结,双瞳如墨,像一方深潭,几不可测。
沉静,而带着一丝熟悉。
他低声说:“既是我误会你,那便该由我道歉。”
话音刚落,千凝在他胸口,蓦地看到一丝浅金色的光芒,一把长柄钥匙,浮现在他心口,若隐若现。
她倏地一惊,没想到钥匙会这么快出现,不管其他,将手伸过去,按在他胸膛上。
只可惜,千凝手去捞的时候,那钥匙便消失不见,它好似只是在成型的过程,而不是已经完整出现。
而千凝这一莽撞举动,便是直接把手搭在嵇无靖胸口。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沉稳匀速,但紧接着,变得更重,变得更快。
她眨了眨眼,悄悄抬起眼,对上嵇无靖的眼睛。
好吧,她承认她主动出的手,看起来像是在非礼人家。
千凝:“我说刚刚你胸口有只蚊子,你信吗?”
打破寂静的拙劣借口,看起来更像掩耳盗铃。
于是,他似乎误解她的意思,那双眼中隐隐波动,蓦地攥住她放在他胸膛的手,将她往前一推,自己也倾身而下。
他呼吸沉了几分。
千凝连忙说:“我没怪你昨晚误会我,毕竟,也是我不说清楚。”一句话能解释的事,她就是不说,这不是活该么。
嵇无靖:“我知道。”
千凝又说:“你要上朝了。”
嵇无靖:“我知道。”
千凝纳罕,这嵇无靖……她突然眼前一亮,俏皮道:“啊,怎么,你承认十三了?”
嵇无靖没有直接应。
他目光笔直地盯着她,突然道:“千凝,为我留在这里可好?”
似乎怕她不明白,他又添了一句:“就我们两个人。”
直到以为她离开皇宫,他才明白,他主动让帝王成为主意识,让那个十三藏在角落,只是因为,在这里他是皇宫的主宰,他有了筹码,让她能够留下来。
留下来陪着他。
二十年,他从没发现,做一个皇帝,是这么无趣的事,直到他遵从记忆,亦或者被记忆Cao纵,定下徐家嫡女为后。
然后那天,掀开她眼前的珠帘,他好像突然找到目标。
这个目标,只是一个人。
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他此时的溃不成军,可他不愿意妥协,因为他知道,不管是赵钰,还是十三,他们本身,不可能让她为他停留。
他不想被留在原地。
但终究,这一天还是来了。
即使披着帝王的皮,也再掩饰不了了。
千凝嘴唇翕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嵇无靖提前开口:“哪怕只是骗我,也行。”
千凝弯了弯眉眼,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他两颊的轮廓,手指拂过那俊逸的眉眼,停在略深的眼沟上。
她轻声说:“行吧,我答应你。”
只是谎言的话,她乐意哄十三开心。
嵇无靖也一笑。
那他也乐意,乐意为她做所有事,至死不渝。
下一刻,他心口的钥匙,凝成实物,千凝又一次抚到他心口,拿出那把钥匙。
钥匙冰凉又沉,千凝掂了掂。
嵇无靖低身,千凝仰躺着,他便躺在她身侧,看着她端详的钥匙,不再高高在上,他与她平视,问:“这就是出去的关键?”
难怪总觉得心口有什么快溢出来,原来是钥匙。
他已是十三,自然也记得,他们之前是为了镇压大妖,才被卷入这场似梦非梦的现实。
千凝说:“是,我还要找其他三把。”
嵇无靖说:“我陪你。”
千凝想了想:“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还是赵钰,不可乱来。”
浮世里也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如果他走了,国家大乱,乃至引发战争,这对在外寻找钥匙的千凝来说,无疑又增加难度。
保持现有的规则,是最好的。
这点,嵇无靖自己也明白。
沉默了一会儿,他语气平淡,说的话却并不平淡:“又是让我等你。”
千凝忍不住笑出声,看来,多次把嵇无靖留在小木屋,他心底里还是挺有怨念的,以前就是压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