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雪央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他回头,怒视她。
她却软软倒了下去。
她没有骗战雪央,她真的伤得很重,本来见她落拓走进来,还有兴致嘴贱,战雪央以为她无病呻yin,故意来找茬。
没想到她比那一年,来找他的病人都伤得重。
她心口一个大窟窿,魂魄都要散了,灵髓也有隐隐溃散之势,这对任何一个仙族来说,都是致命的伤。
她却还笑得出来。
彼时战雪央年少,还未多么心狠,他救的人太多,没法真的看着她仙魂散去而死。
犹豫良久,他还是把她抱了回去。
这是一场很奇妙的体验,对于战雪央来说,亏得不行。她死气沉沉躺在他床上,作为他第一个心不甘情不愿救治的病人,她什么都没给,连像其他人一样,与他讲外面的世界都做不到。
她沉沉睡着,身体伤得太重,战雪央还得拿出自己囤积的宝物来填这个无底洞。
他每每从她身侧路过,就是一阵来气。
气着气着,憋屈极了。哪有医者掏出家底来为不付账的病人医治的?
更令他气不顺的是,旁人来求医,涉及到脱衣,总是一脸浩然正气:“境主尽管医治,我信境主。”
泑山境主,战雪央,治疗别人时,心平气和严肃地像在看一滩死rou,或者外面的流沙人。唯独在给她脱衣衫时,不敢多看,仿佛多看了一眼,他就成她先前说的那样,占她便宜。
在他快要发飙前,她终于醒了过来。
战雪央采了灵泉回来,见她抱着一只流沙人,这里捏捏,那里掐掐,她怀里的小流沙人,拼命挣扎。
她眉眼如春花盛开,高兴得不行:“可爱哎!”
战雪央:“……”他冷着脸过去,放下灵泉,“没事了就滚,滚之前,把诊金给了。”
她搂了一堆小流沙人,盘坐在他身边:“没灵石,被家里赶出来了,也没诊金,要不你再捅回去?”
这是战境主,第一次被人赖诊金,赖得如此理直气壮。
他回头,结果见她仰头冲他笑,笑容狡黠,明显在胡说。那股气又开始不顺了。他沉着脸,在琢磨给她下什么药,让她肠穿肚烂之时,手被人掰开,一朵小小金色莲花,被放入他掌中。
“生气啦?只有这个,我的伴生莲花,当作诊金给你可好。”
那是一朵很美的梨花,颤巍巍在他手心,含苞欲放。战雪央很想有骨气地表达自己的厌恶,扔回她脸上,可犹豫半晌,他根本没能移开眼。
泑山恍惚,是不能开出花的。
纵然有人送他生机勃勃的花,或者灵兽动物,第二日便会死去。他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莲花,浅金色光芒流转,没的不可方物。
她偏头看他,这个尚且稚气的、自己的救命恩人。
见他像个孩子似的,明明喜欢得不行,最后还是扔给了她,冷语道:“不必,泑山之中,没有花朵能活过第二日。”
她捧着伴生莲花,重新放回他怀里。
“它可以,我活着,它就不会败。不信试试,嗯?”
战雪央唇动了动,最后犹豫地捧住了莲花。
他把它放进屋子里,一整夜没睡观察它,第二日太阳升起,他慌忙去看,它果然还在!
娇艳欲滴,和昨日一样美。
他心里升起的惊喜,绵延不绝,仙子站在门口,轻轻笑:“难得见你笑了,很喜欢它?”
他就像被发现做了坏事一样,立刻收敛起笑意:“我没让你进来。”
她打了个呵欠:“小妖怪,我也没办法的呀,你盯着我看了一夜,口水都要留出来了,我怕你把我吃掉,陪着你一夜不睡,我怕你日日这般,看花看傻了怎么办?”
他皱眉:“谁看了你一夜?”
她指指他窗棂上的花:“我说了,那是我的伴生莲花,我能感觉到它的一切。”
她眨眨眼:“就像方才你摸它,等同……”
热气上涌,战雪央说:“放肆!荒唐!”
她笑声清脆:“没办法呀,你救我一命,它也是我的命,我只有这个能给你,我堂堂……”她顿了顿,“可不会赖账。”
他抿紧唇,手里莲花,跟烫手似的,他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她捧起他的脸,叹息道:“答应我,今夜别用那种目光看它了,它害怕,我也害怕呀。”
他飞快拍开她的手。
仙子白嫩的手,瞬间嫣红一片,他目光落在她手上,心里莫名有几分惊慌。
她却挑了挑眉,不甚在意的模样,甚是洒脱。问他:“可有酒?”
他心里很乱,没反应过来,随手一指。
她说:“小妖怪真好。”
翩然去抱酒坛子去了,等她走远,战雪央才回神,连忙把手中莲花放下,离它数丈远,如临大敌。
它可怜无辜地散发着美丽,安安静静的,与它的主人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