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局被不知道是合时宜还是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打断,是连昭的手机,最普通的手机铃声,走大街上,但凡用同款手机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这样的铃声。
来电话的是舅妈,她这才想起来上午在车上的时候,就跟舅妈通电话说她晚上会回去。现在,该给长辈买的礼物也没买,甚至都忘了这一茬。
舅妈在电话里问她在哪儿,什么时候过去,又说晚上的饭快好了,要是忙完就回家吃饭。连昭在亲近的长辈面前就像个乖巧地小猫咪,一声接一声地点头应着。
挂了电话,祁闻白已经坐回去了,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佳楠街,走吧。”
祁闻白现在仿若她的私人司机,听她说了地址,沉默地发动车子上路。
毕竟是县城,这段路开车不过十来分钟,这十来分钟里,两人都沉默无言,谁都没有主动找话,就好像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说话了一眼。车里的广播也没有打开,耳畔只有车子的引擎声和车外的鸣笛。
车停在街口,外面是一条主路,往里横着还有一条窄街,外婆家所在的小区就在里面。
十几年前这边的小区就很老,现在更加的老,甚至连路灯都是有的亮有的不亮,亮着的灯也是昏暗不堪,仿佛随时要灭掉。
这边的老房子本来要拆迁,后来又传要保存城市的风格建筑,但既没有人来着手谈拆迁赔偿,也没有人将这地方修缮,大家都得过且过,不知道明天到底要来哪一个消息。
有人骑着电瓶车从街里面出来,连昭让祁闻白在这里停车。
她不想让舅妈问起谁送她回来的时候,她还要给祁闻白杜撰一个不一样的身份,出租车不会往里走,难掉头。
他眼看连昭要下车,酝酿了一路的话终于在她推开车门前脱口而出。
“连昭,你该偿还我的已经都还过了,我们之间,你不欠我。”
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连昭突然有点怕,但她不确定自己再怕什么,以至于呼吸突然停滞住,就好像是期末等成绩出来的那一刻,预感自己成绩不妙。
为什么会是这种心情?
“我找你不是要找你补偿我什么,只是因为,”他顿了顿,话在嘴边过了几道,终于还是打了个弯变了说法,“我想见你。”
只是想见她么?祁闻白兀自笑了笑,脸偏向一侧,连昭便看不到他的那个自嘲的笑。
“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但没想过我出现之后会给你带来困扰,以后……”祁闻白的喉头略微发紧,缓了一下,把后面的话说完,“以后你不用再为往事愧疚,我们已经两清了。”
连昭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但面部肌rou偏偏不受控制似的,她张不开口说任何话,最后只机械地推开车门。
“谢谢你给我的东西,我会好好利用。”
“不客气。”连昭只说出这三个字,站在车门外,她不弯腰便看不到车里祁闻白的脸。
“回去吧,外面冷。”
连昭拎着包往里走,头顶的路灯光不及身后车灯十分之一的亮度。
她走在窄街上,这路也因为有些年头,鞋底跟地面之间有砂砾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离祁闻白的车越来越远,她在地面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变形。
身后的车灯直到她转过弯后一直亮着,她站在拐角,面前就是小区里最大的黄角树,落得一地都是树叶子。
外婆住的那栋楼就在小区的口子上,她抬头往楼上望,窗户亮着灯,楼上楼下也都有人,小区里的入住率还保持着。
街口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她脚边不远的光线逐渐暗淡下去,最后消失。她靠着黄角树,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她在树下待了好一会儿,感觉脚有些发麻了才迈步,刚到楼梯口,便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不只一个人。
她并不抬头看,只靠着右侧开始爬楼,接着脸上就被手电光晃了两下。
“我妈还以为你被拐卖了,正准备下来寻你呢。”
是连彻吊儿郎当的声音。
连彻活到二十七,还是跟他十六七时没什么差别,就是典型的虚长年龄。
“怎么了,有气无力的?”
“饿的。”
“你也好意思叫饿,饭好了,就等你了,半天也不见个人。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翠翠。我妹,昭昭,比你大一岁,你叫姐叫妹子都行。”
翠翠这名字听着,像港片里的角色,连昭后来才知道翠翠是网名,她全名叫阮荷。
事先不知道连彻会回县里的家,还是带着女朋友回来的。
连彻刚毕业进过私企,又创业失败,最后最调皮捣蛋不受约束的人竟然成了人民公仆,今年一考就考上了市里的公务员。两兄妹因为互相工作都忙,见面的机会很少,见了面还跟小时候一样斗嘴,但不乏对对方的关心。
自从考上珙城的公务员,连彻就说他爸妈在星城的房子白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