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么不矜持的东西。
那条饱满的灰白色狼尾全然无视主人的请求,兀自欢快地甩动着,扫在门框的两端,像个鸡毛掸子。
小椿站在雪地上,神情柔和地注视着他吃烤串。
尽管事到如今仍旧不明白嬴舟究竟是为何心情不快,但按照白玉京的说法,犬是这个世上最单纯的兽类,哪怕是情绪低落,摸摸脑袋,吃顿丰盛的就能转好起来。
这话果然不错。
*
嬴舟在房中又熬了三天,当初药物带来的疼痛才渐渐过去。
刚至初九,山里的年味尚且浓厚,距离立春已经没几天了,那是对于狼族青年而言比除夕春节还要紧的日子。
拿人族来讲,就好比七夕乞巧。
作为灰狼,在未成Jing前,每逢正月和二月正是发情之期,一个适合□□好季节。
而今虽修成人体,已脱胎换骨能够压制兽性,但循规蹈矩的狼族老一辈们仍坚持不能忘本的原则,依然守着旧时的规制,在立春这日安排一场全族皆可参与其中的相亲大会。数千年来如火如荼。
只可惜这几年办得总不如从前红火,毕竟族内适龄男女日渐不均,实在是办了也白办。
嬴舟辟谷快十天了,正想出来蹭顿饭吃,没等走近重久身侧的烤rou架,便望见某只不要脸的大青蟒举着一串羊rou满嘴流油地冲他打招呼。
“唷。”
嬴舟:“……”
为什么这个异族会在此地!!!
二表哥还十分意外:“他不是说,是你的朋友吗?”
“他说你就信?我哪儿来的这种蛇族朋友!”
重久漫不经心地一指小椿,“你这类熟识的妖怪还少了吗?”
“……”
实在是没胃口,一看这种冷血还带鳞甲的物种,整个人都饱了。
嬴舟掉了个头漫无目的地在北风中散步,无数家烧rou烤鸡的味道顺着风侵入口鼻。脚下才踢开一粒石子,旁边就听得有人叫他。
“嬴舟少爷。”
厚重的雪屋前站着个豆蔻年纪的狼族女孩子,她眉眼沉静,举止端庄,连说话的嗓音也平平无波。
看模样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哪位长辈身边伺候的小姑娘。
她略一侧脸,示意着淡淡唤道:“老太太请你进屋去。”
哦,对……
嬴舟恍惚回想起,这位是狼族老太君座下的箐女。
“……我知道了。”
重久口中的老太太兼祖母,也是嬴舟亲娘的母亲,简而言之,便是他的外祖母。
灰狼族里是与大祭司地位相当的老前辈,作为正统王族的血脉,她子嗣众多,为前代狼王诞下了十一个子女,至今都是受全族上下敬重的老人家。
嬴舟倒也并非不待见她,只是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大概小辈与长辈面对面交谈,都是不自在的。
他进了外祖母的卧房,视线随着头一并低垂,老老实实地盯住了地面的白狐毛毯,躬身行礼。
“老太太。”
对方貌似午睡堪醒,语音散漫地开口:“哦,嬴舟啊……”
“听闻你回山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不想着来探望探望我这个老太婆。”
许是流连人界多年的小女儿总算回到身畔,她瞧着气色不错,纵然老态龙钟,眼眸却神采飞扬,信手端来侍女烹好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啄饮。
他只好低声下气地认错。
“近来诸事繁忙……一时疏忽,忘记了。还请老太太见谅。”
“唉,一家人嘛,讲什么见谅不见谅的。”
老太君放下茶盏,两手拢在膝上,“族中小辈众多,你娘过世后我也没能好好照顾到你,从小到大,受委屈了。”
嬴舟一如既往地客套,“没有的事。”
“不必这般生疏,外祖母到底是你最亲的人。”她言语循循善诱,“一百多年了,家里一直觉得愧对你娘,便是你大舅舅,也对当初她嫁去炎山后不闻不问的往事心怀歉意。”
“我啊,现下年纪大了,老想着怎么补偿补偿你们娘俩。”
老太太佯作灵光一现的样子,“正巧过两三日,似乎该到立春了……”
看吧。
在这儿等他呢。
就知道要说这个事情。
“你娘还在世的时候便常常写信与我念叨,希望嬴舟将来娶个好姑娘,要模样标致的,会疼人儿的,家世还不能太差。外祖母人虽老糊涂了,此事可替你惦记着呢。”
嬴舟咬着牙暗想。
千万别,你还是继续老糊涂吧。
老人家自然听不到他的腹诽,犹自慈祥地说下去,“这不,你五姨妈不是嫁去了厘山白狼族么?今年那边派人来带了些年礼……白狼王家的三公主你可有印象?年幼时你们见过的……”
嬴舟压根不记得什么三公主,或许他母亲有没有同老太君书信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