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舟!”
她在那边慌张无比的喊,“快来救我!”
他心头猛地一挫,几乎是从房中冲出去的,开门时连手都在抖,满腹忐忑地快步进去,“小椿怎么了!”
甫一奔入内室,嬴舟就看见她趴在床上,光着一片背脊不忍直视地向自己呼救,声音简直是凄惨的。
“救命,我开始脱皮了……”
嬴舟:“……”
他一眼把她裸背瞧了个正着,连忙非礼勿视地给自己遮住视线,局促的侧过脸。
“脱皮,什么脱皮……”
而后才想起来,树随着生长,每年是要掉皮的。
嬴舟于是无语lun次地无措道,“你脱皮就脱啊,我还能帮什么忙?”
前者撑着手肘一言难尽地开口:“不行,我……不能看这种密密麻麻的东西!”
小椿痛苦道:“会恶心,气短,头皮发麻。”
说完她还瞥了一眼,“呕……”
嬴舟:“……”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51章 风雨(三) 特产猛男,十万妖族仅此一……
小椿脱树皮主要是后背和两条手臂, 结实的老皮棱角分明地一块块凸起,像极了久旱不雨的gui裂土地。
嬴舟坐在床边,无可奈何地拿小刀替她轻轻刮下, 数量还不少,割完一茬又生一茬。
畏惧稠密鳞集之物……他还从未听说过此等毛病。
东西是死的, 平白放在那儿又伤不了谁,怎么就可怕了?
偏偏小椿其人怕又怕得很, 作又作得紧,一面觉得恶心难耐,一面又忍不住扭头小心翼翼看上两眼, 而后兀自垂首在那儿干呕。
嬴舟:“……你说你这是不是自找的。”
她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 摇头哀叹:“你不明白。”
嬴舟:“……我确实很难明白。”
横竖有人替自己收拾, 她趴在软枕上乐得清闲, 美滋滋地哼小曲儿。
这回哼的, 却并非之前那首腔调古拙的旧时曲了,听着隐约像开封城康乔那抹意识常挂在嘴边的歌。
她调子记不太清,哼得七零八落, 一首歌断断续续的唱至末尾, 便悠然地睁开眼来,嗓音比哼曲子时要苍茫。
“嬴舟。”
他忙着给她刮树皮:“嗯?”
“我听你表哥堂姐讲的那些话,你家的长辈长老们, 是不是都很厉害啊?”
嬴舟抬眸思索,手上倒是未停, “应该是厉害的吧。”
“寻常的妖只要能活过一千岁,就是老资历的大前辈了——你们树Jing除外。”
妖与妖之间的争斗十分频繁,若没有靠山做倚仗,死在同族异族的交战中, 或是死于五百年一场的雷劫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一千年,足够一只妖怪探遍世间的许多奥妙了。
“所以你放心,即便没有两全之法,怎么都能保你平安无事。”
小椿闻得他此番成竹在胸的承诺,忽然缄默着并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其实……救不了原身白栎,也没关系。”
他刮树皮的手倏忽一顿。
小椿转过来,这次看的却不是密密麻麻的树皮块儿。
“我不想回白於山了,嬴舟。”她眼睛眨得很快,又快又明亮,“我想留在山外,哪怕永远当棵树苗都好……只要不回山。”
这个念头很早就有了,离开白石河镇时便起了一点趋势,等行至开封几乎达到了顶峰,而方才那片浓墨重彩的万妖蜩沸好比压垮马匹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将她击溃。
她想待在这里,想成为一只自由的妖。
偶尔小椿也不是没悄悄唾弃过自己的贪得无厌,请求嬴舟带她离开白於山时,自己曾祈愿,看一眼山外,就是看过后立刻死去都值得。
如今她不仅看过了山外的山,还看过了山外的城,山外的人,吃了那么多从未尝到的滋味。
她已经是白於山最幸福的树Jing了。
按理说应该心满意足的。
可人心能填满,那就不叫人心了,不是么?
从第一眼望见白石河镇外金黄的稻田,她就对这个人世一见钟情。
要再花几个三千年才能再看一回这样美好的人间世界啊?
每逢夜深人静时,小椿会惶恐地想。
一旦回去,恐怕不会再遇到一个嬴舟,来带她走出那片牢笼。
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有了。
“不需要太多的妖力,遇到危险我可以躲。或者,或者你认我当跟班啊,你罩我吧……”
她推测过了。
自己现在用的大约是白栎原身中残余的灵气,虽然所剩不多,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只要她省一省,一瓣掰成八瓣花,说不定还能再顺顺利利地靠这具躯壳活个百余年。
百余年,能拆成四五万个日夜,几十万个时辰,凡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