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溪躺在床上,想起方才那个绵长缠绵的吻,仍觉得心跳的厉害,翻来覆去都没有睡意。
此时的宋宴一样也没有睡意。
他坐在书房里,吴光禀告着今日宫里头的情形——付家有人去见了太后娘娘,这人是付太妃娘娘的兄长,到底说了什么,并没有打听到,可那人走后,太后娘娘在屋内坐了许久,原本说的今日去审问楚王一事也耽搁了,至于皇上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还是老样子。
宋宴微微颔首,“派人盯着楚王那边,楚王在京中多年,看着是无欲无求,实则是韬光养晦,怕有人想要暗中搭救他。”
“至于太后娘娘那边,仍旧是派人盯着,皇上那边,也要多加注意。”
人人都觉得皇上不过是窦太后的傀儡,在窦太后与皇上之间,明显更关注于窦太后,对皇上有所轻慢,吴光也是如此。
吴光很是不解。
宋宴解释道。”如今虽是太后娘娘掌朝,可天下到底是皇上的天下,若皇上真的要做什么事,你觉得太后娘娘拦得住吗?”
不仅拦不住,也不敢多拦,毕竟那些言官可不是吃素的。
吴光瞬尔明白过了。
宋宴却也觉得窦太后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翌日一早就带着一包糖炒栗子去了慈宁宫。
相较于昨日的避而不见,窦太后对于这个外孙还是疼惜的,听闻宋宴在偏厅坐了大半个时辰,不见到她无碍不肯走,只能让人将宋宴请进来。
窦太后年纪不小了,不过是熬了两夜,脸色就已难看到了极点,没有半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看起来是极为憔悴,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
宋宴心里也吓了一跳,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朝着躺在炕上的窦太后请安,“见过太后娘娘……”
他这话还没说完,窦太后就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必多礼,这里又没什么外人。”
咳嗽两声,她老人家又道。”你啊,还真是和你娘一个性子,是个孝顺细心的,这两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来给哀家请安,见哀家不见,也就走了。”
“唯有你,不见到哀家不肯走,也是个性子倔的,和你娘一样样的。”
“可哀家这样子,又有什么好见的?”
平日里她总是高高在上的端着,生怕露出一点疲态来,让下头那些大臣们有了异样的心思。
她不愿承认自己老了,更不愿见到自己这样子……熬了几十年,才熬到了如今说一不二,养尊处优的日子,她舍不得啊!
“太后娘娘您说笑了,我们都是担心您。”从前的宋宴也称呼窦太后为外祖母的,可自从皇上继承大统来以后,他就尊称窦太后为“太后娘娘”,窦太后说过几次这样太过生分,可他却不愿意改口。
因为他觉得,如今的窦太后只是太后娘娘,而非再是他的外祖母了,“方才我过来的路上还碰到了皇后娘娘,您难受,皇后娘娘跟着也憔悴了不少。”
说着,他更是笑着从身后太监手上拿过一包东西来,“您看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油纸被打开,糖炒栗子的香气便蔓延开来,这糖炒栗子用的是蜂蜜与黄糖一起炒的,很香,因包着严严实实带进宫来,如今还很烫手。
窦太后笑了笑,可眼里却并没有什么笑意,“这是城东那家老字号的糖炒栗子?”
她如今贵为太后,想吃什么没有?早不会为了一包糖炒栗子而高兴了。
宋宴却当做没看见似的,拿过一个碟子开始剥栗子起来,更是不急不缓道。”还记得那几年您和皇上在别院,我和娘时常偷偷去看你们,到了秋冬时候,每次都会给您带一包糖炒栗子,我记得那时候的您爱吃。”
到了如今,他才想明白,窦太后哪里是爱吃糖炒栗子,不过是见到他和母亲高兴而已,别说是他带了一包糖炒栗子过去,就是带了一捆稻草过去,窦太后都是高兴的。
窦太后眼里这才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说起糖炒栗子,哀家倒是想起来了,那是你和你娘第一次去别院,别院里根本就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只有些干巴巴的栗子,哀家叫付太妃炒了给你吃了。”
“那些栗子都坏了,一咬一颗坏的,要么都长了虫……你从小养尊处优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栗子?偏偏你怕哀家伤心,直说好吃,皱着眉头,苦着小脸将一碟子栗子都吃完了。”
“后来你娘来信说,回去之后你就肚子疼,疼了好几天。”
“从那之后,但凡你每次来看哀家,都会给哀家带一包糖炒栗子。”
“那时候哀家心如死水,若不是想着你娘和皇上,只怕要随着你大舅舅一起去了,别说是栗子,就连山珍海味都吃不下。”
“可东西是你带来的,哀家一想到还有人惦记着自己,心里就是高兴的……”
话到了最后,她的声音中已带着几分哽咽。
她老人家向来要强,入主慈宁宫之后从未露出这般神态,也从未提起过先太子,让众人差点都忘了,她其实也是一个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