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热,同学们都在过暑假,会很高兴吧?
我很害怕。
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出的害怕,我一点都不勇敢。
怕到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好。
我想活着。
没有其他的念头,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我真的很害怕。
以前,跟外公给他的爸爸妈妈扫墓,清明节前一次,秋天一次,这是老家的习俗,要烧纸。墓地旁长着高高的柳树,春天的时候绿莹莹的,外公比划着,说种的时候才这么长这么细就是根棍子,你看,三五年就长这么大了。他的样子很感慨,我知道,这叫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我没见过他的爸爸妈妈,但扫墓时,我觉得很难过,天边有飞鸟掠过,地上有野花摇曳,天那么蓝,草那么绿,可外公的爸爸妈妈竟然躺在土里,他们看不到外公,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颜色,他们害怕吗?他们的身体会不会被小虫子咬噬?地下黑漆漆的,他们会不会想念太阳?我的脑海里,曾经有过无数设想。
而如今,我可能要这样了。
这样的事实,好不真实啊。
我怎么就生病了呢?我不明白。
我一点都想不通,为什么是我呢?
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但我想,我不算一个坏的人,为什么是我呢?
人不是到老的时候才会生很重很难看的病吗?
也许是我错了,人在任何时候都会生病,有的小朋友,刚出生就会生病死掉。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这种事的,只是我现在太难过,也太难受了,都忘记了,人不是只有老的时候才会生重病。
那世上到底有没有神明呢?到底是谁掌管这个事,谁会生病,谁不会生病,我好想找到他,我会很没骨气地跪下求他,别让我生病,我想活着,我不能死在外公外婆前面,我不能,求求了,我真的不能。哪怕头磕破了,磕烂了,都没关系,只要不让我死。
我还想见他。
不用写出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我的神殿。
我写这些,并不会让我见到他。
这是让我最难受的地方,我还会再见到他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知道这个不知道,所以我才觉得更难受。
我一点都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我想求命运对我慈悲一点,但我何德何能,能让命运单独对我慈悲?谁能告诉我,我应该去求谁?
我不会再见到他了。
就像我知道我不会再见到妈妈。
不了,这个称呼我不配喊出口,你一定不想听到,哪怕只是写在纸上,对你都是一种伤害,我不要伤害你,我想告诉你,我从来不想伤害你,我知道我的存在让你痛苦,我真的没有这么坏,要让你痛苦。我从来不想伤害人,更何况是你呢?我从没见过你,可是我很爱你,很喜欢你,多奇怪啊,我们都没见过,可我就对你有很深很深的感情了,真的很对不起。
我现在很难受,不仅仅是Jing神上的,好像人掉进了火炉,一寸寸烧着我,我怎么样都难受。难受地想叫出来,但不能,如果被外公外婆听见,他们要难过了,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只会给人带来痛苦,我第一次这么讨厌我自己。
那么你呢,你会讨厌我吗?我生病了,会变得很丑,会掉头发,我现在就想发脾气,我太难受了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没生病的时候就很想你了我真傻还以为能再见到你让我再见你一面吧谁能让我再见一面呢我不想一个人躺在黑漆漆的土里我害怕我只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别让我一个人死去我很孤独我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中间几度哭到看不清写到了哪里,要歇一歇,才能继续书写,泪水浸透日记本,写到最后,她已经完全陷入一种躁郁而持续疼痛的状态中,再没有多余力气去添加标点。
第46章 2007年的7月26日……
2007年的7月26日, 魏清越离开故土坐上去美国的飞机,江渡则一路北上,赴京求医。
背道而驰。
渐行渐远渐无书。
江渡犹豫再三, 带上了那只没舍得用的翠迪鸟, 想魏清越时,就看看翠迪鸟。
2007年的时候,没有高铁, 坐直达特快。
火车里人生百态, 过道里挤满了席地而坐的务工者,车厢交接处, 放着大大的蛇皮口袋, 有人坐在上面吃馒头,小孩子大声地哇哇哭, 昏昏欲睡的人勉强撩了撩眼皮,继续张大嘴巴睡觉。
江渡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记录火车上看到的一幕幕,她不能太闲, 太闲了,人就会胡思乱想,就会被恐惧和悲伤追上, 吞噬。
但写不了几个字,便不能再继续, 她很难受。
人到了北京,没有医院愿意接收,为了省钱,一家三口挤在破旧发霉的小旅馆。外公扑通一声给人跪下,说大夫你救救这孩子, 你救不了也看她一眼,死马当活马医。医生把他扶起,说老人家不是我们不愿意收,而是到这个地步,治疗无价值,您带孩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