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人,你一句,我一句,脸上的皱纹刀刻一样,江渡看着他们鬓边白发, 忽然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紧跟着,脑子里生出一个强烈而清晰的念头:她要离开了。
她再也不能见到魏清越了。
人生还很长,但对她来说,时间要是停在她能给他写信的那些时刻就好了,别再往前走。
晚上夜深人静,她找到外公的打火机,把后来写的却没给魏清越的三封信找出来。那时,窗外要么有月亮,要么有星光,吉光片羽,她有很多书,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信就夹在一本旧书里,无需担心有人偷窥,外公外婆向来对她尊重的很,进她房间,都要敲门的。
为了外公外婆,我也要坚强好好念书,江渡大颗大颗流眼泪,悄无声息。她抚了抚那些信,又亲了亲,她青春里所有的孤独都写进了这些无人查收的书信中了。
夏夜有青草茂密生长的味道,一股股透窗,桃三杏四李五年,要吃白果三辈传,江渡脑子里冒出来些谚语,她跟魏清越,要像桃子杏子李子才好,三年,四年,五年,可千万不要做白果。
愿再见,愿再见,愿再见。
这是2007年六月日记里唯一记录的话语,江渡从没写过伤心和绝望,对这个夏天遭遇的事情只字不提。
屋里满是纸张燃烧的味道,她把窗户打开,让味道随风散去。
第二天,江渡就躺床上起不来了,她发烧,夏天的感冒总比冬天来的要痛苦。
脑袋昏沉,浑身无力,吃完感冒药更是只想睡觉。周一那天,江渡坚持要去学校自己收拾东西,外公不让,她一下急哭了,说自己可以的。
如果没有好好道别,那就太遗憾了,她想再见魏清越一面,也想好好再看看梅中,图书馆附近的那棵树,要寂寞了。
但她看起来实在虚弱,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外公说,在家里再休息一天去学校吧。
周二那天,亲自送她去的学校。
知道她要转学,寝室里的东西需要收拾,李素华赶过来帮忙。
江渡进教室时,教室里的人都在看她,她想,大约是班主任已经讲过了她要转学的事情。果然,黑板上写着“祝江渡同学鹏程万里,一帆风顺”这样的大字。
“你真的要转学?”朱玉龙难得主动跟她搭腔,江渡身体不舒服,声音很弱,“是,都办好了。”
“那,”朱玉龙欲言又止,她伸出手,意思是要和江渡握手,江渡便也伸了出来,“祝你一切顺利。”
“你也是。”江渡稍稍握紧她的手,呼吸急促起来,“朱玉龙,你能帮我看看理实一班魏清越在班里吗?”
朱玉龙脸上是个意外的表情,她问:“你不知道昨天的事?”
说完,才想起昨天周一江渡请假。
“昨天怎么了?”江渡声音闷闷的。
朱玉龙不知道该不该说,想了想,说:“以为你知道,我们也都以为你不会转学了,昨天,魏清越在门口被那个人打出事了,不知道怎么打起来的,我听同学说,魏清越被打的脾脏破裂,肋骨断了三根。”
江渡愣住。
一股尖锐的疼痛急遽穿透身体,女生的呼吸都像被噎住,下口气,不知道在何处。
情绪来不及消化,班长进来告诉她,理实一班的女生找她。江渡跑了出来,她有点咳嗽,见到张晓蔷就一直咳,好像不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不罢休。
张晓蔷扶着她下楼,把水杯拧开,给江渡喝温水。
“我感冒了。”江渡推开水杯,张晓蔷却说,“没关系,你都咳嗽成这样了,喝点水。”
江渡摇头,她咳得满脸都是泪水,擦也擦不完。
两人在行政楼后面的凉荫处坐下,江渡脸色极差,最终还是一口水没喝,她不能毁了张晓蔷一个保温杯,她带着热水,也许是正处生理期,一个保温杯几十块呢……
“魏清越柜子的钥匙,他昨天一大早就把钥匙给我,他说,本来要亲自给你送去的,可是听说你请假一天,所以把钥匙给了我。”张晓蔷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钥匙扣,则是一只和她一模一样的翠迪鸟。
黄色的翠迪鸟,永远搞笑可爱。
江渡看着翠迪鸟,就哭了。
张晓蔷很少哭,印象中,她好像从没为什么事哭过。她有什么好哭的呢?成绩优秀,家庭富裕,有一对非常爱护她的父母,还有爱护她的老师,爱戴她的同学,她顺风顺水,人生里实在找不到哭的理由。
但她这一刻就非常想哭,不明不白,好像有什么哀伤的东西,一下抓住了自己,生命里让人觉得哀伤的东西。
“江渡,你怎么还要转学呢?”她看到了文实班黑板上的大字,张晓蔷觉得很伤心,太伤心了,她想,她长这么大最伤心的一刻,一定就在此时了,“你这么走了,魏清越算什么呢?他故意去招惹你爸……不是,那个坏人,那人快把他打死了,他在地上抱着头就任由他打,我们好多人都看见了,老师说,魏清越的脾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