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无言,只被按在被子里,看着她。
她如今倒是,抱他都驾轻就熟了,半分迟疑都没有,也不须与他多说半句。
就见她像是老大的不乐意,又不忍心语气稍重,只小声絮叨:“真是的,大冷的天,鞋都不穿就往地上站,看冻坏了怎么办。”
他眨了眨眼,眸子里微微浮现一层暖意。
楚滢打量着他,处处不满意,伸手揪了揪他露出被子外面的寝衣一角,望着上面被水迹洇shi的地方,“衣裳都shi了,这样睡怎么行?”
说着,就要起身去开他的衣柜。
“你的寝衣都放在哪儿?我帮你拿一身来换。”
身后床上的人半晌不说话,她一回头,就见他倚在床边,望着她,带着一丝像是无奈的笑意,“陛下这是要臣在你面前宽衣解带吗?”
“……”
她喉头又咕噜了一声。
其实不是没见过,但对眼前二人之间的情形来说,似乎的确没到时候。
苏大人脸皮薄,向来重礼教,她也是知道的,前几日在农户大娘家的时候,哪怕是被迫无奈,到了同床共枕的份上了,却也不曾在她面前换过衣裳,连她想再看看他的伤口如何了,也只是不许。
这人,要将他哄好,路还长着呢。
楚滢心里略微有几分委屈不平,明明前世里,都已经是她的人了,什么该做的都没落下,重活一世,到嘴的rou都丢了呢,天天看着她的苏大人,就是吃不着。
不过也罢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要苏锦还在,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好。只要他在,她就知足了。
“想什么呢?”苏锦微微一笑,忽地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她被苏大人一勾腿就软,没出息地走回去,在床边坐下。
就见他笑得安静,“无妨的,不过是略shi了一点,受不了凉,臣没有那样病弱。”
“还说呢,”楚滢毫不买账,气鼓鼓地盯他,“要吓死人了。”
如今回到宫里,让御医看过,她才心里稍定,可先前流落在外面,缺医少药,叫天天不灵的时候,她是真的害怕。尤其是那一夜,他在破庙里高烧昏沉的时候。
楚滢此刻回想,心中犹自恐惧难安。
他又不是什么铁打的人,怎么就总以为自己这样厉害,连箭都敢用自己的身子去挡。假如他真出了事,要她怎么办。
她注视着眼前的人,哪怕心里有多少气,也撒不到他头上,最终只是一颗心酸胀得厉害。
她抿了抿唇,拿起一旁的布巾,轻轻握起他的长发。
“眼下是什么天气呀,头发还shi着就敢睡。”她边细细替他擦,边道,“也不怕一会儿再头疼。”
苏锦的头发软软的,散着清香和水汽,在冬日的空气里晾到如今,半温不热的,像是从她掌心一直拂到了她心上,一片心痒难耐。
他看了她一会儿,忽地轻轻笑出了声。
“你还笑?”楚滢说他。
他像是有些想忍笑,却没有成功似的,垂了垂眼,睫毛落在玉似的脸上,又长又密,微微颤动,好看得紧。
他轻声道:“要不是陛下突然来了,怎么会急着出来的?”
“……”
好嘛,又在怪她。
楚滢看着这人,心说也真就是她给宠得,这全天下话里话外敢怪皇帝的,怕是他独一份了。
“好,是我错了。”她软声软气的,拿布巾揉着他的头发,“我给苏大人赔礼道歉,好不好?”
苏锦让她逗得,嘴角弯弯上扬,“陛下拿什么来赔礼道歉?”
“苏大人想要什么?”她反问。
眼前的人平静而认真:“臣最想要的,自然是陛下勤政爱民,不负所望,成为天下人称颂的明主。”
楚滢替他擦头发的手都不由一僵,哭笑不得。
这人,怎么到了眼前的情境,想的竟然还是这些。何须他Cao心,她上辈子于当皇帝这一项上,着实也是够熟练了。她怕会让他失望,哪怕他不在的日子里,也从来没敢怠惰过。
但这一世,她只想多花些心思来Cao心他。
也真是她的苏大人有本事,生得这样年轻好看,却偏在这里和她玩老古板这一套,也不怕煞风景的。
“这个不算。”她道,“这是关乎社稷苍生的,但向苏大人赔礼,自然是不考虑旁人,只与你一个人有关的。”
苏锦在她较真的目光里,仿佛是当真想了想。
“臣想不到,”他和缓道,“陛下给臣的已经够多了。”
楚滢却只在心里摇头。
不,才不是呢,上辈子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帮着她,护着她,她在他的羽翼下,还颇为怡然自得,只以为他有朝一日一定会是她的君后,她会长大,会成为明君,可以让他不用再那样Cao心,可以往后余生都宠着他。
后来才知道,往后,是最不可捉摸,不可轻信的东西。
这一世,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