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的头发又黑又柔,替他束发这样的事,她前世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堂堂一国之君,硬是练得比熟练的侍人都不遑多让。
反倒是她自己的女子发式,怎么梳都是一头乱草,毫无指望。
她有时候觉得,这也是一种天分,她天生就应该是来宠苏大人的,对镜束发,举案齐眉。
她握着手里散发清香的墨发,心神飘忽了一瞬,脱口而出:“好香。”
话刚出口,就觉得苏锦的身子僵了一下,从铜镜里倒也看不出脸有没有红,极小声道:“陛下在说什么。”
若在前世,她知道他脸皮薄,必不会过分去吓他,当初还没有互通心意的年月,她着实是小心翼翼,慎而又慎,打探了好久才知道他的心思。
但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人生如朝露,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不想浪费。
“我说,苏大人的头发又香又黑,漂亮得很。”她一边灵活地用玉簪绾起长发,一边诚恳道,“能替老师束发,我很高兴。”
这一下,她是不用对着铜镜猜了,因为苏锦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哪怕她站在他身后,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抿着嘴,心里偷着乐。
重活一世,反而洒脱很多,该说的话便不该遮掩,该表达的爱意便不该隐瞒,管什么世间的礼教规矩,是非曲直,她喜欢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她端正固定了玉簪,双手轻轻搭在他肩头,歪着头笑:“好看吗?”
苏锦打量了几眼镜中的自己和她,面色平静,“陛下竟还擅长此道。”
浸yIn朝堂多年,听惯了各种人话鬼话的楚滢,立刻提起了机警。天地良心,日月可鉴,这都是在他身上练的,她可从没有和后宫中的侍人不清不楚的。
“这是我第一次替人束发。”她笑得真诚,“可能是苏大人生得好看,我这手也格外争气一些。”
苏锦默默看她一眼,没有再接茬。
“那陛下便回卿云殿用早膳吧,臣不能陪您了。”他起身道,“臣要去见倪大人。”
“倪雪鸿?兵部尚书?”楚滢道。
苏锦看她的目光微露赞许,“不错,陛下这些时日,已经将朝中大臣的姓名与官职都对上了,确实用功。”
她心道,真是不好意思了,前世当了十多年皇帝,兵部这个老太婆也坚.挺得很,她想要记不住,都没办法。
“她今天要与你谈什么事啊?”她随口问。
“还是昨夜同陛下说的,与西疆额卓部作战的事。”谈到政事,苏锦的眉头便不由自主地微皱起来,“她与恭王站在一道,有些麻烦。”
嗯,不是有些,而是麻烦大了。
楚滢在心里默默接话,手上却抬起来,去抚平他的眉心,“别皱眉,都不好看了。”
苏锦深深看她一眼,“陛下跟着臣学习朝政,原来是图臣好看?”
“……”
她其实很想说,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假如她的帝师不是他,而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那她还真不敢保证,她能那么勤恳,成为一代明君。
但或许,也就不会那样伤心。
她望着眼前人,真心实意道:“开玩笑的,我只希望苏大人别那样Cao劳,少费些心神,多照顾自己。”
苏锦看了看她,神色似有触动。
“那陛下便要认真学习,成为爱民勤政的好皇帝,臣也就可以稍事休息了。”他温声道。
楚滢故作滑稽地作了个揖,“学生谨遵老师教诲。”
嗯,一定会的。不过这项学业,她在前世已经完成了,并且游刃有余,今生,她只想将他找回来,捆在身边,一生一世都不放手。
“那陛下记得用膳,臣先告退了。”苏锦说着就要往外走。
却被楚滢抱着手臂拦下。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他再度认真看了她一眼,只觉得今天的陛下,勤奋得不可思议。
但终究,理政听奏本是她的工作,只是由于她太过年轻,又没有半分基础,他这个帝师才只能暂时代劳。假如她有这个心跟着学习,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陛下有此心,臣十分欣慰。”他道,“那便同去吧。”
楚滢乖巧跟在后面,内心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前世她刚即位的时候,这一场战事,也是最令人头疼的所在。倪雪鸿与恭王同党,在朝堂上遮了半边天,几乎是说一不二,牢牢把持。
那时她什么都不懂,连奏章都看不明白,更无法帮到苏锦,只看着他日日心烦沉闷,却还要在她面前挂上笑意,耐心同她讲解为君之道。
她还记得,每每与兵部议事回来,他总是极疲累的模样,哪怕尽力也无法遮掩,她听过秋桑打抱不平:“她们又欺负大人了是不是?”
但立刻就被苏锦制止了,他道:“议政而已,陛下面前,不要胡说。”
但是她知道,苏锦的的确确是在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