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但此时还没法用响箭……”
林之倾又点了点头,在漆黑树林中用响箭无异于自曝行踪,只怕未等崔敬澜赶到,二人就被贼人大卸八块了。
她掰断几根干燥的树枝,丢进火堆里,让火势烧得更猛些,转而脱下shi透的鞋袜,置于篝火边,转身道:“梓清,你把裤子脱下来,放火边烤吧。”
“啊?!不用不用……我靠在火边就好。”李胥大惊失色,一时间竟嗓音洪亮,中气十足,急忙话锋一转,道:“兰若是怎么寻到……这里的?”
“是疾风带我来的。”
“它安然无恙吧?那时不知怎的……马蹄倏然打滑……我见它四脚朝天,动弹不得……万不得已只能抛下它……”李胥暗暗松了口气,忆起此前种种,心中又无比自责懊悔。
“虽受了伤,但能跑能走还很机灵。”
“那我便……放心了……”
李胥单手抱胸,缩了缩背脊,只觉一股倦意袭来,向后仰躺在枯枝堆上,林之倾见状,蹑手蹑脚走出木棚,又抱了几跟树枝回来,折断了添入火堆中。
第四十七章
棚外断断续续传来飞禽走兽的嘶鸣,狂风过境,树叶沙沙作响,整个树林颇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林之倾知晓shi气入体的危害,遂抓起半干的斗篷,为李胥仔仔细细擦拭手臂,她生怕惊醒了李胥,总时不时地回头打量,可是他紧闭双眸,竟毫无反应。
林之倾心下一沉,手掌轻触他的额头,掌心处传来阵阵热意,滚烫如火,可李胥的手心却与之相异,透着渗人的寒意,稍稍松懈的心再次揪紧,她双手拍着李胥脸颊,轻唤道:“梓清,你醒醒,我给你说故事,好不好?”
“唔……嗯……?”李胥迷迷糊糊,半眯着双目看着林之倾,过了许久才勉强恢复几分清明,含糊道:“故事?你想听……什么故事?”
“我说你听,我给你讲个惊险异常的事儿。”林之倾勉强挤出几分笑意,伸手搂紧李胥发冷的身躯。
林之倾想了想,脑中突然浮现出一段尘封的往事……
“永德二年,我接吏部调令,赴大理寺任职,头一天上任,便碰上件命案,一进那户人家的大门,血腥味混合着恶臭扑鼻而来,那时我生平第一次闻到这种气味,当下没忍住,就直接吐了满地,大卞彼时的嫌弃眼神依旧历历在目,他还朝着我翻白眼!一眨眼,许多年过去了,好多事,好多人似乎一直没变,但又悄悄在变……”
她忍不住扬起唇角,顿了顿,继续道:“此后我又碰见一桩棘手的案子,按说在皇城根下极少出现穷凶恶极的狂徒,可就偏偏让我遇上了。那人从外地逃窜而来,饿了许久,闯进农户家后,居然把人杀死剁碎,而后丢入锅中烹煮,赵禅闻讯而来,被当场吓晕。那时候的我竟无一丝一毫的忌惮,直接拿着笊篱在灶台上捞骨头,可笑的是,卞春来竟在院中吐得直不起腰,而我则尤为嫌弃地朝他翻起了白眼……”
林之倾叹了口气,竟有些怅然若失,又抬起手摸了摸李胥额间,嘴里魂不守舍地念叨,“比起那无法忍受的腐尸腥臭味,我竟觉得那口锅里的人骨,有股怪异的rou香味……”
“人rou同猪牛羊rou一样……煮熟了可不就是……rou香四溢么……”
李胥一笑就会不由自主地牵起伤口处的顿痛,他咧着嘴,笑得极为难看怪异,用左手支起歪歪扭扭的上半身,兀自打趣道:“兰若这是饿极了……想把我做成骨头汤吗……?侯府内这么多……佳肴,你都没放在心上……反倒是人骨汤教你念念不忘……若是让刘伯知道……他该伤心了。”
林之倾一下子有点懵,茫然地眨眨眼,扭头看向李胥,见他正在吃力地撑地起身,手边还摆着寒光闪闪的佩剑,遂喃喃道:“你要去哪里?”
“躺了太久……都有些头重脚轻了……我出去活动下筋骨……顺道看看周围环境……”
李胥紧了紧衣襟,利落地钻出木棚,一晃眼工夫,又回来了,手里拎着只耷拉耳朵的野兔,“这小东西非要撞我腿上……那我便却之不恭。”说罢,他三下五除二就将野兔收拾干净,放在火上烤。
林之倾默不作声,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油光锃亮的兔rou发呆,过了半晌,李胥拽下一只肥美兔腿放到她眼前,吹了吹气,道:“趁热吃。”
见她若有所思,李胥复又调笑道:“兰若这是耍起无赖……也要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而后侧过脸,拨弄了一下火堆,顿了顿话音,悠远压抑的粗糙嗓音在四面漏风的木棚内再次响起,“我的母后温柔至极,喜静,爱笑……曾几何时,她的脸上却再也不见笑靥,一心诵经礼佛,长年与青灯古佛为伴……那是个风雨交加的黑夜,我因梦魇无法入睡……趁宫人不备,跑去了佛堂……”
他轻不可闻的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底所有溃烂化脓的伤口一并撕裂开来,话音不停,继续道:“不知不觉间竟在供桌下昏昏入睡……睡梦中我被一阵争吵声惊醒,透过布幔缝隙……我瞧见母后被人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