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春来如秃鹫盯着垂死猎物般怒目而视,继而Yin阳怪气地指着蔡晋昌道:“蔡大人这般风华正茂的世家子弟,却口口声声指望着旁人付银两,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蔡晋昌不甘示弱,回击道:“慷他人之慨,费别姓之财,卞大人当真擅盘算。”
论口舌之争,卞春来哪是他的对手,他环伺四周,当即灵机一动,钻到林之倾身后,委屈道:“若是此时襄王殿下身在大理寺,是断不会让小的受这等羞辱的。”
林之倾回身瞥了他一眼,反问道:“我竟不知襄王同你有这般交情,那我即刻派人去侯府请人?”
若追溯起人情世故,蔡晋昌又何尝敌得过卞春来,虽同是不近人情的挖苦之词,卞春来听了却无一丝气恼之意,反而笑得挤眉弄眼,歪着脑袋又凑近几分,恭维道:“小的哪有这么大的面子,都是沾了大人的光,不像有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小的最是感恩殿下的慷慨体恤之心!”
虽比不上蔡晋昌的文采,可卞春来的反击亦是毫不客气,借李胥之名打压他,令其不敢随意造次,蔡晋昌脸色不善,一旁的寺丞忙打圆场,赶紧催促朱大前去庖屋备菜。
哪知死脑筋的朱大突然来了句,“卞大人不是说吃顿好的,怎么说话不算数的?!”
一句话重又将众人拖入僵局,几人面面相觑,不再作声,唯剩卞春来一人仍在死缠烂打,“大人……我今日带的银两不够……不如您……”
“我也没钱,你可别指望我!”
即使遭了冷遇,他依旧毫不气馁,小得只剩下瞳仁的老鼠眼,骨碌一转,谄媚到:“大人您可别谦虚,小的都瞧见了,您的钱袋里头都是金灿灿的稀奇玩意儿……”
话音未落,众人眼前蓦地闪过个木瓢,那盆大的瓢儿不偏不倚直击卞春来后脑,“砰”地一声巨响,单闻此声便觉生疼。
朱大骂骂咧咧的吼声随即响彻府衙,“你个嘴巴不装门闩的小气鬼,敢盯上大人的钱袋子,爷爷我今日便请你吃瓜瓢儿,就问你饱不饱?!”
卞春来吃了记闷棍,犹未回过神,只觉眼前一阵发黑,遂双手抱头,含糊地叫嚷着欲上前与朱大理论。
众人忍俊不禁,蔡晋昌长叹,心中感慨,唯有粗俗之人方能治住这等小人,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正在闹腾之际,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位陌生面孔的女子,那人左右打量,忍了半晌,才出声道:“我来付银两!”
那嗓音中气十足,极具穿透力,一下便传入了众人耳畔,卞春来抱头大笑,扭头一瞧,只觉燕漪犹如天神降临,救自己于水火之中,故而眼含泪光,感激道:“多谢燕大小姐慷慨解囊。”
“你谢我作甚?”燕漪挠头不解,转而道:“我是来替林大人付银钱的。”
卞春来眼底一亮,顾不得隐隐作痛的后脑,改口道:“大小姐误会了,下官是替林大人多谢大小姐美意的。”言罢,又朝守门衙役不住地眨眼示意,衙役心领神会,一转身便跑去了就近食肆。
林之倾神色淡淡,忽从袖内摸出几块碎银,一把拍在卞春来掌心,旋即扬长而去,他心中一凛,虽不知其中缘由,却极为敏锐地觉察到了林之倾的不悦之色。
卞春来面上不见异色,嘴上立马换了风向,笑道:“来者是客,怎么能让大小姐破费,传出去可丢了大理寺的脸面,来人,快给大小姐上茶!”
蔡晋昌前一刻还在为卞春来的强词夺理而恼怒,下一刻却已成了不明就里的外人,面对其飘忽不定的态度,他百思不解,可骨子里的傲气令蔡晋昌不屑与卞春来等人为伍,遂上前一步,向燕漪作揖行礼后,道:“大小姐,这边请。”
燕漪跟随蔡晋昌,一路行至内院正厅,她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生怕犯了府衙禁忌,见厅内空无一人,疑惑道:“林大人身处何地?”
蔡晋昌早料到二人关系匪浅,此刻不见林之倾身影,倒让他始料未及,忙解释道:“大人公务繁忙,大小姐稍安毋躁。”
一面亲自为燕漪斟茶,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仍迟迟不见人影,燕漪顾不上烫嘴,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即起身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林大人在何处批阅公务?”
蔡晋昌微怔,竟不知这位大小姐还是个急性之人,他低头想了想,道:“许是在后院库房吧。”说罢,欲起身领路,岂料却被燕漪急急拦下,她委婉推辞道:“想来大人还没用饭,就不劳烦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蔡晋昌会意,伸手指了指库房方向,不再赘述,燕漪双手抱拳以示感谢,而后一扭头,直冲后院。她虽是头一次进大理寺的后院,里头的一草一木倒是与想象中的相差无几,不仅井井有条,还透着股若有若无的墨香。
燕漪侧耳细听,清楚房中有人,这才推门入内,高耸入顶的木架阻隔了她的视线,燕漪眯着眼,目光穿过层层间隙,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她快步上前,越过木架,正瞧见偷吃糕点的林之倾,嘴角上还沾着浅黄的酥粉,见到来人,她先是一怔,继而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