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裴被迫单膝下跪,动弹不得,他双目猩红,竟反手从腰间拔出佩刀,朝身后之人发狠般猛挥。李胥无奈,只得松开适才制住他侧肩的一手,右手顺势一转,肖裴手腕应声脱臼,膝窝又受一击,身子不自主地歪向一边,只能以刀支地,才堪堪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
林之倾接过帖子,道了声谢,一转头在街尾看到个鬼祟之人,正探头探脑往这头望,见她眸光一扫
“证实了又如何?殿下是准备杀人灭口?还是要来偿还这三十多条人命?!”肖裴哽咽,眼中泪光闪闪,他强忍着咽下苦楚,抬眸道:“我与殿下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此生再不愿与崔家之人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石阶,折射出其上走动的人影。肖裴循声回首,眉头一紧深感不悦,紧了紧佩刀,踅身往回走,与来人擦肩而过。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毫无预兆的浮出水面,元昱此人潜藏于朝堂之中,看似无关至要,总在关键之事上有所牵扯,若他用计陷肖府于不义,仅仅只为了切断瀼都的粮草军马供应?恐怕元昱的目的不止于此,而且崔皓遇害之后紧跟着肖府被累,时机过于凑巧。
文桦寺下毒一事又添疑点,肖府旧事暗有乾坤,加之燕琼丛猝然回朝,诸事缠绕,又隐约中环环相扣,只怕此刻的朝中局势前所未有的纷繁芜杂。
李胥脑中闪过个无稽的念头,难道周实勋已与元昱暗中联合?随后他蹙眉否认,此二人绝不可能联手,彼此间横亘着血债的仇敌,哪怕一方愿意虚与委蛇的示好,另一方可没愚笨到敢与虎谋皮!
肖裴闻言,冷笑道:“当年若非世子相救,将我安置于禁军之中,凭我一介罪臣之后何以续命?!现今你却来行此挑拨离间之计,呵,殿下果真算得一手好谋略。”说罢,竟是头也不回,转身大步迈下台阶。
“闭嘴!”肖裴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他,若不是因他,我肖家怎会遭受灭顶之灾?!”
“肖统领何来这么大的火气,”李胥轻叹,撩袍蹲下身与肖裴平视,道:“没想到你还活着,你的兄长……”
“肖统领,请留步。”
那时自己身在瀼都,无从获悉盛京情况,虽机缘巧合之中救下肖黎,据他所述,永德初年,表兄遇害后不足数月,肖府突遭禁军包围,封府抄家,罪名乃私贩军马,一家人获了重刑被流放外疆,可到了肖裴口中,又为何成了谋逆大罪?!
这日,京内各大门户接二连三收到将军府送来请帖,燕府定于五日后的七月二十,于府中设洗尘宴,邀文武群臣共聚。
崔皓处事缜密,断不会从他手中流出贩卖军马的证据,那肖家又是因何人从中作梗而遭了此等大祸?
李胥低头拾起佩刀,将刀原封不动收回鞘中,沉默良久后,道:“我与你初见时,便觉得似曾相识,那日在朝上,我自有脱身之法,拿布防图试探只为了证实,你是否为肖黎胞弟……”
“你表兄崔皓伙同肖黎,密谋造反之事被泄,永定侯府全身而退,却让我肖府作了替罪羔羊,老天有眼,让崔皓也不得善终。如今你得知我死里逃生,仍苟活于人世,要杀要剐,细听尊便!”肖裴颓然道,将佩刀丢至李胥脚边。
与肖裴的只言片语,令李胥久不释怀,诸多人和事不停在眼前跳跃,搅得他心烦意乱。
肖裴艰难地站起身,怒火烧透了身心,记忆最深处那段痛苦无助的思绪被再次牵出,令他如坠地狱,耳旁反反复复回响着惨叫、求饶、痛哭……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那日大火烧尽庭院后遗留的焦烂味,行刑人手起刀落时亲人们绝望空洞的眼神。肖裴忽然觉得十分可笑,自己的兄长肖黎贪恋权利,妄图上位,却为何要连累肖府上上下下这三十几口人,害得他无家可归,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李胥居高临下,巨大的阴影倾泻而下,落在肖裴眼前,令他顿感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喘着粗气质问道:“殿下今日又有何指教?”
经历林府栽赃一事,林之倾不敢掉以轻心,差刘雄将林府一家老小送回了钱塘。因府中无人当家做主,林之倾的请帖被直接送到了大理寺府衙。
这些谜团伴随着重重诡计,被愈埋愈深,形成了坚实的壁垒抵御旁人的查探,而今日与肖裴的一番冲突,仿佛在壁垒上凿开了细细裂痕,让李胥得以一窥真相。
他孤零零一人,趴在城楼上,怅然若失,肖黎最为记挂自己的胞弟,虽心知凶多吉少,仍时时刻刻念着他的安危,若得知肖裴对他恨之入骨,该是如何的心伤无奈。
说罢,肖裴将自己脱臼的手腕硬生生掰回了原位,那轻不可闻的正骨声是势不两立的号角。李胥敛眸凝视,最终还是出言忠告道:“你在宫中一切小心,切记提防元昱此人,若遇险阻便来寻我,我定保你周全。”
李胥出言挽留,肖裴依然视若无睹,径直顺着台阶往下走。他略显急躁,回身伸手,试图抓住肖裴肩头,岂知他侧身一躲,随即下蹲扫腿,李胥脚尖轻点城墙,往前一跃,落在肖裴身后,一手擒住他手腕,另一手按住他侧肩,用劲向下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