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韩峥的恶趣味,肯定会给颜青回信,让那个人也穿红衣。
到那日,那人孤零零穿上一袭红衣与自己喜欢的姑娘道别,却看见旁人也穿红衣、在鹏程台大秀恩爱,心中难免多添一重苦涩吧?
不必怀疑,这就是韩峥能干出来的事。他就是时刻要证明自己比旁人强,就要全天下都羡慕嫉妒他。
“真坏!”
颜乔乔不禁为某个不知名人士忿忿不平。
她怒冲冲起身,将眼前所有拿得动的大西州物什通通从窗口扔了出去。
她向来很爱惜自己用过的东西,总觉得它们也会疼痛也会难过。然而对韩峥经手之物,她并无半丝怜悯。
扔过一圈,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踢踏着脚,去书房给颜青回信。
咬着笔杆想了想,她一行一行往纸上写。
——大哥,我大器晚成,如今已开窍了,绝不会放弃学业。
——我与韩峥,绝无可能。
——你那位朋友,应该穿上红衣,勇敢向自己喜欢的姑娘告白!我若在场的话,一定为他摇旗呐喊!
她的回信倒是向来简短,哪怕有求于大哥和阿爹而大拍马屁,那也绝对不会超过三百字。
写罢,她将信纸置入信筒,扣到青鹰脚踝上,然后抬手猛捋它颈后顺滑的毛毛。
青鹰极不耐烦,脑袋一勾一勾,速速打发她。
旋即,它嫌弃地抖抖毛,扑棱翅膀飞向远方。
*
目送青鹰离开,颜乔乔取出一卷新被褥,抱到侧面木廊的长椅上睡下。
迷迷糊糊间,她想,要是旁边有个矮屏风挡一挡,那就不怕掉下去。
睡至一半,廊下的传音铃催命般响起来。
“开门,颜乔乔。”韩峥的声音压着怒意从传音铃中飘出来,显得有些Yin恻恻,还带着点狠戾。
颜乔乔的心脏惊恐地跳动,五内一片冰凉。
睁开眼,恍惚片刻才回过神。
“我知道你在。开门!”韩峥拔高的音量飘出传音铃。
颜乔乔抱着被褥坐起来,看见院门外的禁制大泛红光——韩峥连续五次画错了门禁密钥。
她不禁轻轻一哂。
当初韩峥问她讨要门禁时,再三保证绝不会擅自进入她的庭院,只是防备万一,怕她身体不好,晕了摔了都无人知道。
他平日过来,也会假模假样摇一摇铃,口口声声说尊重她。
今日可好,明知她换了新门禁防他,还一次一次试她的门禁图案,可把他能的。
颜乔乔把被褥披在身上,慢吞吞穿上鞋子,走到传音铃下。
“韩师兄深夜私犯门禁,是嫌隐月台荀夫子的茶水不曾管够么?”她懒洋洋道。
寂静一瞬。
片刻后,韩峥隐忍的声音传出:“我是担心你。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高兴,你告诉我,不要自己憋在心里。你开门,我当面与你说。”
“我知道,韩师兄处处‘为我好’。”颜乔乔轻飘飘地说道,“砍我的树,拆我的信,闯我院子,换我的东西,喂我安神药。日日提醒我,我已不干净,此生只能跟着你,哦,还赠了我一个‘善妒’的美名。如此深情厚意,我觉得我承受不起,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她这个人,一直就没学会虚与委蛇。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但凡要点脸,都应该掩面而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半晌,铃中传出一声笑。
浓浓的嘲讽与自嘲意味。
韩峥道:“颜乔乔,原来我一片真心,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你若对我一心一意,我待你的好,你该甘之如饴,而不是厌若蛇蝎。你烦我,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你心里想着别人罢了!”
颜乔乔:“???”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偏着头,认真回忆一番。
这一年多,她神思浑噩,终日半梦半醒,何尝有过半分心力去想什么别人。
“没有。”她为自己正名,并十分直白地告诉他,“我心中从来不曾想过任何人,当然,更不曾想着你。我对你,不是几心几意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喜欢你,对你没有男女之情——我记得我说过的。”
韩峥似是被她的直接给噎到了,半晌没发出声音。
见他不说话,她便继续说道:“我从来不曾要求你为我做任何事情,也说过不需要你陪我,是你非要来,还让我不要有压力,只要把你当作普通朋友相处就好——哦,我知道了,那都是骗我的,权宜之策、缓兵之计?”
半晌,韩峥才缓缓开口:“一年多来,我真心付出那么多,你难道就没有丝毫珍惜、丝毫感动?”
颜乔乔拖着鼻音,装模作样沉yin了一会儿,轻笑道:“倘若不是服用了过量安神食材的话,或许还能感知一两分人间真情?毕竟就算养条狗,这么久也该有感情,韩师兄总不至于不如狗。”
传音铃中飘出深深吸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