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一凡点点头。
“哦,不要了,我自己跟你们去。”
入夏 2
车子安静快速地往城市中心驶去,一凡和吴成母亲坐在后排。
一凡发现到目前为止,这位母亲没有提过一个问题,此时她用粗糙的手掌擦拭着从眼角落下的泪,而那泪总擦不干。
一凡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她没有接,只把手掌在大腿的棉布裤上擦擦又继续抹脸。
“吴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一凡尝试着问道。
她眼睛望着车窗外,好似没有听到这个问题。
车子驶过城西片区,开入城中高架,林立的高楼和广告牌贴着高架路迎面过来,又快速掠过,消失在身后。
吴成母亲突然开口道:
“他小时候就喜欢戴我的发卡、项链,和女娃娃玩耍。小娃娃嘛,我没觉着有啥不对。上初中开始吧,他经常在外边被打了回家,有时候脸也破了,他从来不吭一声,问了也不说。”
“后来我收拾他的屋子,看到柜子里有裙子,抽屉里还有口红。我偷偷问他哪里来的,他不说,我也不能告诉他爸。”
“我就是想不明白……”
她一手捂住脸呜咽起来。一凡抽出两张纸巾塞到她的手里。
“我记得有一次他和班里的同学打架,他爸被叫去学校。那孩子指着吴成的鼻子骂他娘娘腔,不男不女。他爸回到家里问我咋回事,看到吴成柜子里的衣服,又把他打一顿。十几岁的孩子身上瘦的一把骨头,哪里经得住天天被人打,衣服底下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她双手捏扯着纸巾,回忆里的画面仍然刺痛着她。
“我和他爸没念过书,不会教育孩子,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毛病,想着他年纪大了就好了。”
说着她第一次转过头来,看着一凡,眼睛里有询问,还有压抑着的愤怒。
“前年村里有人跑我家里来,说她听到别人说的,在城里看到吴成和一个男的手牵手。乡下地方,这种事一传大家都知道了。他爸气的要和他断绝关系,过年也不准他回家。”
“昨天我接到电话,和他爸说吴成是不是出事了。他爸就说了一句话,他死了最好。”
“这回真如他的意了……” 说到这里她又呜咽起来。
一凡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她从后座望向苏何,只见他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脸上的线条冰冷又紧绷。
一凡轻轻叹了口气,头靠上椅背,循着吴成母亲望出去的方向,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城市一角。有光鲜亮丽的,有破旧不堪的。
这些角角落落里,到底藏着多少恶意呢?
如果活的和所有其他人一样,是否就逃得过那各式各样的偏见和伤害呢?
苏何把电脑交给技术室,叫秦钦盯着。一凡带着吴成母亲直接去了法医室。
苏何来到法医室的时候,一凡已经把吴成母亲送走,她情绪有点低落。
陈蓉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虽然看的比你多些,也没有一次是轻松的。没有哪个父母应该这样送走自己的孩子。”
“跟我来,有东西给你们看。”
他们跟着陈蓉进入解剖室,陈蓉掀开尸体身上的白布,只见这个身体的胸口、腹部、手臂和腿部红红紫紫分布了不少淤痕。陈蓉说背部还有,一部分是陈年旧伤,一部分是新伤。
“另外,我在他的左手指甲缝里找到一些皮屑,已经送去做DNA检测。估计是生前和凶手搏斗时抓下的。具体的死亡时间和解剖报告,明天出来。”
说完陈蓉重新拉上白布盖住这个布满伤痕的身体。
他们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秦钦还在技术室。苏何让一凡先去吃晚饭,他自己去天台抽根烟。
一凡走出去又折返回来问道:“苏队,要我帮你打饭回来吗?”
苏何怔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饭卡递过去道:“好,那麻烦你。”
“你想吃啥?”
“都可以。”
“好。” 一凡接过卡转身离去。
苏何看着一凡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沈蕴从早晨开始,陆续给他发了十几条信息约他晚上吃饭,见他没有回复,又约到周六。他手指点在回复框上,犹豫了片刻,关掉了对话框。他皱了皱眉头,走出办公室。
苏何抽完烟回来,一凡和秦钦都已返回。他的桌子上除了两个食堂的外带餐盒,另外还有一个玻璃保鲜盒,他打开那个玻璃盒,里面是三块红烧猪脚,他抬头看向一凡。
一凡正朝他走过来,“苏队,这是我隔壁阿婆炖的猪脚,她知道我喜欢吃,每次炖了都给我一份。我中午吃过了,这几个给你吃。”
一凡清亮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他也不自觉的微微勾起嘴角道:
“谢谢。”
“我也要吃!一凡。”
不知何时,秦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