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有人跳出来说这事她给负全责,打井成不成都有人包工分兜底,那还顶什么牛?干呗。
反正大队长家不穷,能供得起自家闺女胡闹。在场这么些人全都听得真真的,不怕他苏盛泉过后不认账。
这么简单的账压根不用多费脑筋就能算清楚,社员们你看我我看你,很快抡起家伙什儿继续干活。
只是没了先前那种热火朝天的气氛,连二大队的热闹都没多少心思讨论,说不好下一个挖井失败白费工的例子就是他们自己个儿,大哥不笑二哥。
“你们几个小孩儿别跑,过来。”
苏元华见村民们的劳动积极性勉强保持下来,提起的心放下大半,虚虚抹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转而扬声喊住一帮漫山遍野乱跑的猴孩子。
得把这群小猢狲拘住了,不能再放他们到处乱跑乱嚷,动摇军心。
“你要干啥?我们可不怕你!”
领头的小小子约莫六七岁,也没上学去,身上一件烂袄子脏得瞧不出原本模样,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没洗干净,鼻子底下两管绿鼻涕都快淌过河了。
苏元华被埋汰得不行,舍不得糟践自己洗得香喷喷的花手绢,干脆从地上薅起一把干草,按着小家伙后脖颈子硬给擤了个干净。
“想不想挣工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们三四个孩子凑一起,总能差不离当一个大人使吧?不偷懒的话,一人一天算仨工分,怎么样,干不干?”
苏元华指着团结协作的苏新华三个给孩子们当示范,诱之以利动之以情:
“干一天能挣仨工分,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其他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哪有这机会,说出去多有面子!
你们爹妈没少骂你们成天就知道吃和玩吧?这回知道你们学好了,懂得自觉干活挣工分了,肯定得往死里夸你们。说不定心情一好,还要奖励你们一双新鞋子,给你们买糖吃呢!”
苏元华意有所指地一一看过一帮孩子脚上。
打头那野小子的破烂棉鞋尤其刺眼,又黑又大不合脚不说,还破洞,大拇指头都露外头了,里头连双带补丁的袜子都没穿。
“你说真的?给我们记工分?不骗我们?”
领头的男孩子蜷缩着脚指头,被她明晃晃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大着胆子问道。
“骗你们有rou吃吗?我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个坑,在场这么多人都可以做见证。”
苏元华不以为忤,欣赏男孩子的勇气,掷地有声回道。
男孩子眼珠子骨碌碌转,吸一吸又要冒头的鼻涕,突然朝着那头边干活边看热闹的大人喊:
“三爷爷,你听见了没,她说我们小孩儿干活也给工分,一人仨工分,要是她过后不认账,三爷爷得给我们做主!”
杨三爷老当益壮,挥动头满胳膊的疙瘩rou,闻声洪亮应道:
“我听见了。人家说的是,只要你们不偷懒,和我们大人一副一正地跟着干,干一天就给你们一人记仨工分。我给你们做保,不许她过后不认账,不叫你们吃亏。”
男孩子狡黠一笑,一挥手领着一帮孩子呼啦跑近来,仰着头七嘴八舌问苏元华要他们干啥。
苏元华没有压榨童工的意思,就想拘着他们别乱跑乱传话,就算自掏腰包垫上几十个工分也没啥,权当给孩子发口rou吃,算是参与奖。
心里这么想,面上可不能这么说,得照顾孩子们的自尊心,哄得他们高高兴兴的才美。
于是苏元华认真地给他们按大小个排队,分成三个小组,派下拿小篓子抬土、送水分水喝等简单活计,还特地照顾到每组的性别年龄个头等细节,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工分这根胡萝卜吊着,别说生产队的驴了,就算是淘天害地的野小子都老实下来,干起活来比大人还卖力气。
当然,他们力气也十分有限,干一会会儿就累。
每到这时,苏元华就会适时给他们换个轻松点的跑腿活计,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也显得没那么枯燥难捱,还能坚持下去不跑开。
旁边干活的大人瞧得有意思,暗夸苏元华治小孩子有一手,就没见这帮皮小子这么老实过。
本来么,大家伙儿一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还不知道个谁?
就那个领头的梁斌,地主家的狗崽子,家里房子财产被没收,大人全被赶到牛棚劳动改造,没两年全熬不住生病走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小崽子东家讨口吃,西家要块布的,糊弄着长到这么大,野得不得了。
也是梁家没做过多少恶,不是那种为富不仁鱼rou乡里的,大家伙也不怎么记恨他家,这才睁只眼闭只眼的任这小崽子满村晃荡,自家孩子跟他屁股后头跑也没硬拦着。
说起来这小子不愧是老梁家的种,天生Jing明嘴甜会玩,满脑子的鬼主意,要不其他孩子服他呢?
可惜孩子命不好,投胎到那么个成分的家庭里,这辈子注定没什么大出息了,长到这么大,大字不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