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群苟延残喘的人,想起了当年在北院伐木场重伤归来却对家人笑颜以对的猎人,避难所绚烂的烟花下喧嚣欢呼的难民,雪峰城忙碌而热情的商人,进修所唠唠叨叨的教授们,翡翠森林中孤独而无悔的守林人……
那一年烁金镇的篝火依旧燃烧在他的记忆中,美丽的姑娘、吵闹的百姓、端着盘子在人群中穿梭的吃食摊主,随着笛声鼓声起伏的人海,四个人又吵又闹、又跳又笑的夜晚。
一切回忆都宛如昨日,历历在目。
战争已经开始了,这些人们呢?会侥幸地活下来,还是在战火纷飞中化为灰烬?
喻川握着刀柄的手渐渐收紧,手背上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
他的心不大,装不下太多人。
他的刀不长,护不了太多命。
他一直以来,其实没什么远大理想。
他只是想照顾好身边的人,只是想带着肖然安稳地活着而已。
可他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一天,还有没有一片可供他们宁静度日的地方。
——“如果你有一天死在这里,也许并没有人会知道,你不后悔吗?”
——“如果你见过呱呱坠地的婴儿,见过孕育着生命的女性,见过相爱着携手到老的白发人,你就不会问我这句话。”
他后来见过了。
他见过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父亲的怀中哇哇大哭,他不知道那是男孩还是女孩,但他的父母握着他小小的手,脸上满是幸福与疼宠。
他见过大腹便便的妇女,身材走形,手脚浮肿,双手轻轻抚在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却有着美丽而温柔的笑容。
他见过白发苍苍的老妪和老翁,坐在小屋院中依偎在夕阳的光影中,紧紧地握着手,目光中的彼此都是最美的模样。
他们的笑容里全是对生命的渴望和珍惜。
长刀出鞘一尺,冷冷的刀光映在喻川的眸中,他从镜面一般的刀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双眼。
他想去前线。
他想为了更多人挥刀而战。
他想守护住他见过的那些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
他希望烁金镇的篝火不要熄灭,希望每一个新生儿都能平安成长,希望每一对携手的人都能白首与共,希望能再看到霞辉城的烟花和银星进修所的漫天星河。
可……他也想陪着肖然度过余生。他若去了前线,肖然一定也会去,他们俩无论谁出了意外,剩下的那一个都会痛不欲生。
喻川闭了闭眼,手腕微动,慢慢地收刀回鞘。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纳刀的动作,那只手掌有点冷,但已经有了一些温度。
喻川抬起头,眼中人影一晃,肖然俯下身,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他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两人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喻川看着肖然近在咫尺的眼睛,他的瞳孔深沉而温柔,盛满缱绻无尽的爱恋。清淡的樱花青草气息在二人呼吸间流淌,周围的光影似乎都绽放成了霞辉城那夜的漫天花火。
肖然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静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喻川的心跳陡然加快,睫毛快速颤动了两下,缓缓闭上眼。
河水淙淙,阳光温柔,初吻清浅如梦,又极尽美好。
他听到肖然轻声说:“我陪你。”
刀山火海,黄泉碧落,无论生死和结局,我陪你。
“你先收拾,我去武器店一趟。”喻川取下外套往身上披。
“不用了,”肖然笑道,“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喻川惊诧地回头,肖然取出一串魔晶:“在我知道屠魔之战的消息后就在准备,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喻川接过魔晶,一颗一颗地探查过去。
兵器、伤药、绷带、食物、水、帐篷……肖然和7年前一样,细致妥当地筹备好了一切用得上的东西,他只需要把衣服放进去就可以立刻动身。
喻川目光一动,取出了一套内甲:“这是……”
“陆地鳟内甲,寻常刀剑难伤。”肖然道。
“是……大裂谷里的魔兽?”喻川问。
肖然点点头:“嗯,你捡到的那几把骨矛,就是我杀它的时候用的。我自己也有,这套是给你的。”
“你伤得重吗?”
肖然一怔。
裁缝店老板娘看到皮革,想到的是物资珍贵。因为这是她的工作。
小马哥和顾澜沧看到这款内甲,第一个想到的是能不能给索兰达一套。因为他们是辉月的将领。
只有喻川想到的是他伤得重不重。因为他是喻川。
“就是体能消耗挺大的,倒没受什么伤。”肖然笑,把自己怎么杀陆地鳟的情况说了一遍,隐去了被落石砸伤的情节,只说很累。
喻川走过来抱住他,摸了摸他背上的旧伤,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嗯,到了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