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鹊心乱如麻, 冷汗如雨:北狄人就快追上来了, 她却不知要逃去哪里!!
她现在要带窈窈小姐,逃到哪里去才好?
窈窈扯了扯意鹊的衣袖。
意鹊愣了愣,低下头去,窈窈正鼓着腮帮子, 用力地把糕点咽下去。
意鹊面色愕然 ,小姐这就饿了?
意鹊是看着窈窈长大的。比起整天忙着处理家国大事的令公,意鹊才是陪伴窈窈最多的那个人:窈窈的饮食起居,无不遵循名门规矩,哪有半夜就饿了的道理?
窈窈又看了意鹊一眼,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点心来,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去。
意鹊突然明白了:
……窈窈小姐,在安慰她。
窈窈曾经高烧不退,整天吃不下东西。意鹊急得形容枯槁,两鬓花白,整夜守在窈窈的床头不曾合眼。令公听闻此事,请旨求来御医,窈窈病情这才有了起色,终于能慢慢地喝粥了,意鹊激动得放声悲哭,还吓了窈窈老大一跳。
窈窈误会了。小女孩似乎是觉得,自己吃下东西,就会让意鹊高兴;所以眼下窈窈见意鹊愁眉不展,就特意在意鹊面前吃糕点,试图让意鹊开心起来。
——多么幼稚又诚恳的真心。
意鹊哭笑不得,话未说出口,眼泪却先一步落下来:“……”
小姐啊……窈窈小姐啊……我的好窈窈啊……
意鹊出身低微,遇人不淑,命运这般糟/践下来,她这颗心早就凉透了。意鹊对男女之情绝望,只是感念令公的恩德,这辈子要好好伺候令公,求一张草席裹尸罢了。
而窈窈的出现,对于意鹊而言,像是干涸的田地等到了它的雨露。
意鹊看着这个跟自己毫无血缘的女孩儿,在自己尽心尽力的照料之下,从皱巴巴的小小一只,慢慢出落成粉妆玉琢的好模样;她这一颗蒙在风霜里的心,似乎也跟着鲜活了过来,感觉人生都有了盼头——
令公先前问意鹊,问她跟在自己身边,到底想要什么?
——她想看着窈窈长大;她想看着窈窈成人;她想看着窈窈幸福安乐一生;她甚至不需要窈窈记得她。
意鹊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小奴才。意鹊只是想看着……看着……她能站在一旁看着窈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怎么事到如今,连这点小小的念想,都是奢侈的幻梦呢?
“小姐,小姐……”
意鹊的手指冰凉无比,发着颤按在窈窈的脸上。窈窈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明明还是个稚气的雪团子,气质却有了几分清冷脱俗,不知是随了母亲还是父亲。
“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意鹊出声哽咽,眼泪扑簌,眼神却愈发坚定,“……小姐……我的小姐啊……”
我的好窈窈。
我的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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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娘睁大了眼睛,脸色唰然变得惨白。
沈府的护院家丁,皆被这不速之客,狠狠地震了一惊。
意鹊跪在枯草里,低垂着脑袋,表情柔和又安详。
她漫身是血,皮开rou绽,背上插满了箭矢,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今却像是一面箭靶。幼娘踉跄着走近,这才看清楚了意鹊,她的耳朵都被削去了一半,连带着右手手掌也不见了。
但意鹊怀里的女孩却毫发无损,像是冰雪雕琢成的偶人,在血与火的噩梦里沉沉地睡去。
没有人能解释清楚,意鹊一个身手粗浅的村妇,是如何在北狄人的围追堵截里,把窈窈完好无损地带出来的。
但是意鹊偏偏做到了。
她抱着安睡的窈窈,跪立在沈府的园林乱草里,心满意足地坠入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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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狂雨,烈火残躯,血漫城池。
哭喊的孩童,尖叫的妇女,战死的青年,燃烧的老人。
金乌西坠,这是一个帝国的黄昏;金瓯碎裂,没有人可以在国难中幸免。
会有谁来拯救这个国家?
会有谁来拯救这片大地?
会有谁来拯救千万生民?
日出之前!就在日出之前!就在日出之前,一切皆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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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城,大明宫,紫宸殿。
一张地图陡地铺开,平摊在了御书案上。
周望起兵突然,谋逆迅速,先发制人地将周泰软禁在紫宸殿;而几个时辰过后,周望血溅五步,叛军尽数围剿,周泰站在紫宸殿中,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周泰面色疲惫,眼神淡漠,步练师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枯槁的样子。
被悉心培养的长子咬破了喉咙,周泰会是怎样一番作想呢?
然而眼下的时局,容不得周泰矫情。
“现在北狄人已经攻向宾耀门。”周瑾半肩浴血,浑身都是寒气,“ 儿臣已经下令,放弃太微城。”
紫宸殿内,群臣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