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练师看着薄将山。
薄将山拉下脸色来:“薇容,你再提把窈窈嫁去大朔东宫的事,我现在立刻跟你翻脸。”
步练师执拗道:“……我步家女儿,总得回中原成家的。”
薄将山霍然起身:“步薇容,穿衣服。”
步练师愕然道:“你做什么?”
薄将山怒道:“跟你吵架!夜里凉,你把衣服穿上再跟我吵!”
步练师大怒:“我偏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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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大半夜,薄将山也困了,怀里人动了动,步练师黏黏糊糊道:“相国?”
薄将山帮她把乱发别到耳后去:“薇容,我们不在大朔了。”
“你要回大朔看看么?”薄将山低声道,“我去给周瑾写信,我就不回去了,你帮我去看看钧哥儿。”
步练师其实睡迷糊了,没听见丈夫在说什么。她又转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口中喃喃道:
“记得吃羊腿……特意给你留的……别被窈窈叼去了。”
空闻夜雪,梦枕浮生,人间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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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出自白居易《后宫词》。
第51章 金乌坠 东宫谋逆
距离周泰一人吓退北狄, 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时辰。
乌云罩顶,夜幕靡垂。
上京城内,明玉巷, 步府。
“少东家,少东家!”意鹊火急火燎地冲来后院通报,“少东家, 宫里来人传旨了!”
步练师本在灯下看折子,素黑长发泻了一头一肩,此时愕然抬起眼睛来:
“宫里?”
“对,是宫里的大公公, ”意鹊急道,“说是皇上突然降旨,要少东家赶紧进宫呢!”
这个时辰,周泰召她?
步练师柳眉一皱, 手上朱笔一顿, 在宣纸上滴下一颗墨来, 乍一看像是一滴鲜艳的人血,在步练师的视野里陡地坍弛开去。
珠帘哗然作响, 侍女陆续进屋,替步练师梳洗更衣。步练师眉头深锁, 眼瞳转动,虽说步练师在行兵打仗上没什么天赋, 但政/治嗅觉远远超于常人,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吊诡。
“意鹊,”步练师沉声问道,“这位公公,你可面熟?”
“……”意鹊眨了眨眼睛, “这,这倒是不认识。”
步练师心里疑云大起:不认识的公公?
周泰连夜召她进宫,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像是步练师这种进紫宸殿跟进自己老家一样的股肱重臣,帝王如果半夜批折子批郁闷了,或者干脆是夜里睡不着觉想找人唠嗑,多半都会传亲近大臣入宫召对。
是以,周泰身边的大公公,意鹊都是能混个眼熟的。
这会儿局势特殊,风声正紧,周泰应该在头痛国防外交,怎地还叫了个面生的公公,去传内政大臣步练师?
周泰这会儿还有闲心跟她聊么?
“少东家,少东家,”意鹊赶紧反应了过来,知道步练师在担心什么,“……圣旨可作不了假呀。”
步练师淡笑一声,有一些事情的幽微,越靠近权力中心就越清楚。比如说步练师自个儿,她坐在中书省第一把手的位置上,就有能耐去捏个假圣旨出来——只不过假传圣旨,乃夷九族的大罪过,步练师不会去做而已。
然而抗旨不遵,也是谋逆大罪。
老嬷嬷奉上一奁钗环,请示步练师想要戴哪一个。
步练师沉yin片刻,随即吩咐道:
“当年薄止送我的朝凤钗在何处?就要那一支。”
老嬷嬷小声提醒道:“少东家,那是故人旧物啊……”
——死人的东西,很不吉利的,自然是收起来了。
“我就是要让这死鬼,”步练师脸色淡淡的,语气里还噙着一股笑意,“在黄泉底下好生保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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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将山其人的审美,非常的“领导”——又大又红又显眼的东西,薄相国就比较喜欢。
这只沉甸甸的五阳朝凤垂珠钗,就是先前步练师怀着窈窈的时候,他往步府上送的名贵首饰之一。
悲剧的是,步练师的审美,也非常的领导……两位领导狭路相逢,也算是一种意义上的般配。只是她为官向来清廉,步府又常常救济贫民,这种又大又红又显眼的首饰太贵重,步练师压根没银子买。
是以,薄将山赠此物,正合步练师的心意。
世事无常,生死有命。薄将山身死西北后,意鹊害怕步练师睹物思人,小心翼翼地把跟薄将山有关的东西,都仔细地收了起来:
那天国钟九下,相国死讯传京,步练师在书房静坐了一夜,一早便若无其事地上朝。她风轻云淡,谈笑自若,除了鬓角斑白之外,与他日并无任何不同。
她可是步令公,国